屈辱的交易

鬧鐘的鈴聲驚醒了酣睡中的木崎。這鈴聲告訴他,起床的時間到了。

起床前是最困的時候。睡意正濃的木崎多麽想永遠沉睡在美好的夢境中!哪怕是30分鐘,不,一分鐘也好。然而,理智告訴他,貪睡將招致被解雇的危險,而且今天的日程安排和洽談也正等待著他,這一切都象命一樣,敦促他起床。

時間在遐想中悄然逝去。萬般無奈的木崎不得不懶洋洋地爬起來,當他想著一天冗長、無聊而又繁重的工作時,一股枯澀的悲哀籠罩了心頭。

“你要遲到了。”妻子梨枝催促著他。

仍處在半睡眠狀態的木崎,睡眼惺忪地坐到了餐桌邊,卻毫無進食的欲望。

他把烤面包浸泡到咖啡裏,又十分勉強地吞進肚裏,便開始忙著穿衣服。職員的早晨,是一分一秒鐘都不容耽擱的。

木崎用眼睛的余光尋找著他4歲的兒子,可是在窄小的兩居室裏,並沒有兒子的影子。

“正一呢?”他問妻子。

“他還沒起床呢。”

“還是孩子好啊,想睡懶覺就能睡。”

“也沒有幾天睡的了。要是去了幼兒園,想睡也睡不成了。這段時間讓他隨便睡好了。”

“暫短的自由啊!”

說活之間,木崎已穿戴停當,準備上班了。從他家到位於市中心的公司上班,要乘坐一段公共汽車,再換乘地鐵,路上需要1小時20分鐘的時間,這種通勤除了把職員搞得筋疲力盡之外,別無一點好處,可是在大城市,在上下平均班需要2小時的今天,用1小時20分鐘,還真是幸運呢。

木崎拿起報紙,留下報紙中的電視節目預告版,把其它部分挾在了腋下,這是準備在電車上閱讀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養成了把電視節目預告版留給整天在家的妻子的習慣。

“今天不會回來晚吧?”

梨枝這樣問也是出於習慣。她不是盼著丈夫早點回來,而是為了適時準備晚飯。

“如果沒有特殊事,和平時一樣。”

“多留神啊。”

妻於站在門口,目送丈夫上班,她的表情十分平淡。新婚燕爾,丈夫上班前和她在門口親吻道別,依戀不舍的情景,不知不覺地已經在日常生活中消失了,現在,兩人說話時,連對方的眼睛都不想多看一眼。

“看好正一。”

木崎在負有責任的老調聲中,穿好了鞋。

正一明年春天該去幼兒園了,現在,他正值好奇心十分強盛,離不開人照看的年齡,他每天在自家的周圍“探險”,而且不斷擴大著“探險”的領地。

梨枝笑了笑,說,“放心吧!”

孩子使他們平淡的夫妻感情增添了幾分色彩。

7點30分,木崎走出了家門。不用看表,卻分秒不差。是比平時稍早還是稍晚,周圍的景象會告訴他。

步行的人,目光,車的數量,孩子的聲音,噪音,就連氣味,都隨著時間帶的不同而變化。每天早晨在同一時間上班的職員們,能夠準確無誤地分清自己的時間帶。

從木崎住的公共住宅到最近的地鐵車站,要乘20分鐘的公共汽車。說是公共住宅,木崎既不是所有者,也不是租借人。而是公司買下了住宅供給公司職員居住的出售住宅。

在這條私鐵沿線上,有很多這樣的公司住宅。普通職員分配的住宅是離公司最遠的兩居室,股長、課長、部長,級別越高,住宅離械市中心越近,面積也越大。“長”以上的可得到3室的住房、或單門獨戶的一幢房子。

普普通通的木崎,只能住在距公司最遠的兩居室了。公共汽車上,幾乎沒有相識的人。公共住宅區裏應該有同一公司的職員,但分配住房時似乎有意地把同一部署的人分到不同公司的住宅裏。雖同住在一個公共住宅區,卻視為路人,幾乎聽不到早晨的相互問候聲。

從私鐵車站到換乘地鐵的中心站,大約需要40分鐘的時間。從公共汽車上下來的人們,都是一路小跑,為的是能夠在7點30分始發的電車上找到一個座位。他們大都在市中心上班。

40分鐘的行程,是站著還是坐著,對這一天的工作有很大影響。人們雖然沒有象夜間爭奪出租汽車那樣互不相讓的迫切感,但那若無其事的急切的腳步中,卻也不無職員們可憐的競爭意識。

然而,木崎搶占座位,卻是另有原因的。

木崎剛遷居到這裏時,在始發的電車裏,很輕松地就能得到個座位。隨著東京人口的膨脹,這裏的居民急劇增加,稍―磨蹭,就無座可坐了。上哪節車廂也成了習慣,這列由六節車廂編組的電車的前數第二節車廂人最少,木崎幾乎總是坐在這節車廂前邊的右側。

發車前2分鐘,他跑上電車,幾乎在千鈞一發之際,坐到座位上。這時,木崎才放心地長出一口氣。坐穩之後他想看看報紙,可是在好不容易得到的座位上著報紙未免太浪費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