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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城一動不動地呆坐了一會兒。完全是一副與剛才電話內容毫無關聯的、呆呆發愣的表情。他的這副表情,與和人說話時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先前堆滿和藹笑容的眼角,此時變得嚴厲而孤獨。

此刻就正是這樣一副眼神。從結城的姿勢中流露出一種煢煢孑立的寂寞感。

結城動了動身體,嘴裏叼著香煙,百無聊賴地拿起聽筒,不耐煩地撥動了號碼盤。大概對方已經接通,他問道:“阿柳在嗎?”

接電話的可能就是阿柳本人。他把聽筒貼在耳朵上,使椅子轉向窗戶,脊背沖著辦事員們。

“今晚七點,有兩位客人要去,到時候拜托你多加關照喲!……不,我不去。”

結城這樣說。對方大約提出要他也去。

“不成!”結城拒絕道,“我還有很多事呢!過些日子再去吧。”

對方似乎又追問他什麽時候來。

“過幾天就去。我這個人嘛,無法講定準確時間。嗯?”結城的聲音略有點笑意,“啊!有過那樣的約會嗎?醉得不輕吧?我忙得不可開交,哪裏會有那種事呀!……總之,我過幾天就去。今晚的客人,你就當做是我,不得簡慢!”

結城順手就把聽筒放下了。直到電話掛斷,那女人的聲音還在喋喋不休地講著。他再次把雙肘支在桌面上,兩手像作揖似的交叉在一起,手指貼到額頭上。仍舊是一副在打什麽主意的樣子。

結城擡起頭,沖女辦事員說:“喂!給我要吉岡!”

年輕女辦事員應了聲“是”,用手指撥動起桌上電話機的號碼盤。

兩名男職員仍在默默地擺弄著賬簿。走廊裏皮鞋聲往來不絕。

“喂,喂!吉岡產業公司嗎?我是朝陽商業,經理先生在嗎?”聽到對方的回答,又說,“啊,是嗎?”

女辦事員用手捂住聽筒,向結城報告道:“據說吉岡產業的經理今天早晨出差去了。”

“嗯。”結城手指咚咚地敲著桌面,嘴角仿佛在說“那麽,就算了吧”。可是,好像又改變了主意,說:“問一下,到哪兒出差去了?”

女辦事員對著電話說了一遍。聽到回話,向結城轉達說:“聽說是仙台。”

結城擡起眼略思索了一下,命道:“問問是今天早晨什麽時間的火車!”

年輕的女辦事員再沖著電話詢問了一遍,然後朝這邊轉過臉報告說:“說是六點零一分上野車站發的火車。”

“好。”結城的聲音低而短促。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戶跟前,垂目向樓下望去。

這個房間在大廈的第四層,因而下面“峽谷”裏的車水馬龍,上面看得一清二楚。明亮的陽光,只照射到路面的極少部分。大廈底下,差不多都是背光,陰影。人群裏,許多人都是步履匆匆。

結城把兩手交握在背後,朝下望了一會兒。然後在窗邊來回踱了兩三步。臉色非常陰郁。

就是在這種時候,他的臉上才出現那種兩腮微微下陷的冷漠表情。

“我出去一下。”又過了一會兒,他這樣說道。兩名男職員一齊低下頭去。他讓女辦事員取過大衣,把辦公桌面簡單地整理了一下。由於桌上放著玻璃板,所以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把桌面映得白光閃閃的。

“今天您預計什麽時間回來呢?”一個男職員問。

“不。我還要到別處去,看情況今天也許回不來了。”結城淡淡地答道。

“怎麽和您聯系呢?”

“嗯。”他側頭想了一會兒,“不用了,不會有什麽事的,今天沒有誰來辦重要事情。如果有電話,做個記錄就行了!”

“是,知道啦!”

兩名男職員和女辦事員站起來,向結城鞠了個躬:“您走好!”

結城推門來到走廊。仍然把兩只手插進大衣口袋裏,走到電梯跟前站住。

“您出去嗎?”隔壁辦事處的負責人含笑搭訕道。他個頭很矮,正滿臉掛笑地仰頭看著結城,“您可真忙啊!”

“哪裏。”結城照例現出和藹可親的目光,“正閑著呢!因為無事可做,才這樣出去閑逛的。與貴公司不同,我的企業規模小嘛!”

“哪裏,哪裏。”負責人說,“您是實力雄厚,周轉自如,真令人羨慕呀!鄙公司則整天忙得團團轉,為籌措資金而疲於奔命啊!”

電梯升上來了。隨結城之後,又有五六名年輕的公司職員匆匆跑進來,電梯裏面頓時擁擠不堪。

結城此後的行動,便在與該大廈辦事處全然無關的、行蹤不明的另外一個世界裏展開了。

結城在一整天裏幹了些什麽,根本無人知曉。總之,下午七時左右,他又出現在自己女人那裏了。

“哎呀,您回來啦!真夠早的呢。”女人因意外而睜圓了眼睛,但還是很高興地仰臉望著結城。若說起這個女人的長相,該是輪香子朋友佐佐木和子在自家鋪子裏見過的那位顧客。她身上有一種過去當過藝妓的風流意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