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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仍然是杉樹墻,盡頭處有一座純粹日本風格的宅邸。

從院子的大門到房屋正門之間,是一個小巧的庭院。大門的門牌上只寫著“西岡”二字。

裏見按動正門門鈴的時候,和子從容不迫地觀察著這座住宅的外表。它可能建成三四年的光景,大約有一百二十平方米左右,隨處都能看出反映這家女主人愛好的用心。正朝四下裏張望的時候,女傭人從外面回來了。

今天的裏見,打扮得恰似一位綢緞莊的大掌櫃,一身格紋和服,系著一條絲織角帶。和子則是學習做買賣的裝束,穿著連衣裙。

他倆被引進的房間有八疊大小,朝向院子,壁龕上掛著兩把三味線,正好說明女主人過去的經歷。擺上茶來,又稍微等候了一會兒後,昨晚和子窺視到的那位女顧客,才以重新化好妝的面孔出現在房間裏。

裏見低下頭,手支榻榻米俯下身子,說:“謝謝您昨天特地蒞臨小店。貨是今天早晨到的,趕忙給您拿來了。有的花色相當好,想請您立即過目。”

“嗯。”女主人把她那美麗的眼睛轉向正恭候在裏見身後的和子。和子垂首致禮,然後又縮下身子。裏見發覺,便連忙說:“啊,這是我們老板的姑娘。”

“哎呀,是嗎?”女人稍感意外地睜大眼睛,“這可……”

說著,略微笑了一下,滿腹狐疑的樣子,心裏可能在想:為什麽店老板的女兒一塊跟來了呢?裏見察覺出她的表情,解釋說:“不,沒什麽別的緣故。這位小姐很快就要繼承家業,為了作好準備,想見習一下這方面的業務,因此就跟我一塊兒來了。”

“啊,是這樣。那麽說,你是要招養老女婿的啦?”

“是。”和子輕聲答道。這當然是撒謊,其實她還有個弟弟。不過,還是撒謊來得方便,她在心裏這樣自我辯解著。

這會兒工夫裏,裏見已從塗漆木籃裏把綢緞一樣一樣地取了出來,恭恭敬敬地擺到女人面前。

裏見用手指按著綢緞,很健談地開始做起生意了:“您看這些貨怎麽樣?我看太太您用上都非常合適。”

和子在一旁定定地瞧著,這位女顧客的神態並沒有特別受裏見那番話的左右,而是用自己的眼光來端詳和辨別著那些綢緞的花色品種。

裏見鋪展開的花色,完全是投其所好,價格都很昂貴。在一般情況下,顧客通常總是先瞥一眼花色,隨即用指尖翻過寫有定價的標簽瞧瞧;而這位女主人卻對定價之類毫不介意,薄施瞼黛的眼睛只顧打量著綢緞的花色圖案。

從裏見幾乎擺滿整個房間的貨物中,女主人用手指點著選出了幾種,其余的都讓裏見暫時收到身後,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去,聚精會神地端詳著。和子也看得出來,這個女人的選擇相當眼高,在購買這類物品方面,早已奢侈慣了。

這時,從另一個房間傳來了電話鈴聲。拉門開處,女傭人探進頭來:“太太,給老爺的電話。”

正在端詳綢緞的女人,眼皮動也不動地應了一聲“嗯”,身子卻沒有馬上站起來。有一件中意的貨色,她盯著瞧了好長一段時間。正以為她把電話的事忘了,她卻麻利地站起來,說了句“對不起,我就來”,便走出了房間。

和子聽到是打給她丈夫的電話,眼裏立即浮現出前幾天站在店鋪櫥窗前的那位男子的面容。相同的面孔,不久前她還曾見過一次。那是輪香子帶她站在澀谷幽靜街道的一角,當時他正要上汽車。

裏見用眼睛朝和子笑了笑,正想說什麽,卻被她制止了。因為這時從意料不到的近處,傳來了女主人的聲音:“啊,是那樣的嗎?”

聲音非常客氣。在弄清了她從前所幹營生的現在,這聲音仍使人感到有一種特殊職業性的抑揚頓挫。

“是的,是剛剛出去,現在不在家……好,知道了。”

女人應答對方的聲音很清脆,而且這聲音並不淡漠無情,倒是給人以嬌滴滴的感覺。

“明天,六點鐘開始。嗯……嗯……赤坂的‘津之川’飯店……好,知道了。我這樣轉達……好的,實在麻煩您啦!謝謝,再見!”

於是電話掛斷了,然後又響起女主人踩著榻榻米返回來的腳步聲。

和子把“赤坂的津之川”這幾個字刻到腦海裏。

“實在對不起!”

女人一坐下,又把目光停在鋪開的綢緞上。

“哦,要挑的話,就是這個啦。”

說著,便把剛才選中的那一匹,撲啦啦地披到肩上讓人看起來。裏見把身子往後仰去,用從遠處打量的目光端詳著,嘴裏又恭維開了:“呀,太太眼力真高啊!好極了!嗯,這種花色,除了太太,別人誰也配不上。”

不過,即使在和子看來,也不能認為這些話只是恭維,確實很合適。女主人對裏見的話完全聽若馬耳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