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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同僚是否也抱有同樣的疑慮呢?小野木曾暗中試著審視過自己的周圍。然而卻沒有觀察到類似跡象。大家都心安理得地忙於用法律條文來裁斷這人間的地獄。

比如,同屆的佐藤喜介便是這樣。這位立志成為檢察官的人,一開始就把檢察官認作天職,為了以最優異的成績從研修所畢業,在學業上付出了非同尋常的努力。除去研修所的講義,還讀遍了所有能搜集到的案例匯編,企圖把它們全部裝進大腦。恐怕他的信條就是,再也沒有比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鉛字組成的條文更具權威的了。他大約既不會產生小野木所感到的懷疑,也不會喪失堅定的信心。

從前,每當感到窮極無聊的時候,小野木就到外地的古代遺址去消磨時日。上中學的時候,有一位對考古學非常熱心的老師,常常帶領他們去參觀發掘貝塚、豎穴、橫穴等石器時代的遺址。時至今日,小野木竟對這些古跡著了迷,實在有些不可理解。總之,在被迫接觸那些人際關系復雜透頂的罪孽之後,古代人那種簡單純樸生活的遺跡,便無形中成了他的世外桃源。而這種習慣,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那是在第一次送賴子回家約一個星期後。自然,當時還不知道賴子這個名字。有一通電話打到了公寓:“那天太感謝您了。我是從舞劇院乘出租車讓您給送到澀谷的那個人呀。”

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小野木吃了一驚。

“因為討了您的名片,所以才給您打這個電話。這也許有失禮貌吧?”她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不,倒是我失禮了。”小野木頗為狼狽地回答說。假若冷靜地考慮起來,由於看問題的角度不同,也許正是他的行動才有失禮貌,因為畢竟是與一位素不相識的女子同車而行了。

小野木接電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臉都紅了。

“這個……也許我太冒昧了,”婦人的聲音有些躊躇,又繼續說道,“本周的星期六晚上六點鐘,我在T會館的休息廳裏恭候您。無論如何想陪您進一頓晚餐。”

小野木有些意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您方便嗎?”婦人又追問了一句。

“啊,這個……不過……”

“我姓結城。請您這樣向服務台詢問,我會事先對服務台打好招呼。”

這是小野木第一次知道她的姓。

“當時,您把我當成強人所難的女人了吧?不過,我的心理是,若不那樣是請不來您的。”後來,結城賴子對小野木這樣說。

“不,縱然不那樣講,我也會來的。”小野木答道。

事實上,當時他並沒有拒絕。豈但如此,星期六的前兩三天,簡直有一日三秋的感覺。

在那之前,小野木曾經有過一次戀愛的體驗,但由於他和對方都有些情況,結果並沒有成功。他後來才意識到,在那兩三天裏,自己等待的心情,與那次戀愛中某個時期的情況很有些相似。

星期六下午研修所沒有課,到了傍晚時分,小野木早早就作好準備出發了。從擁有豪華的西方格調的宴會廳這點便可看出,T會館是屬於第一流的。因此,小野木有思想準備,去的時候穿了一身適稱的服裝。同時,也情不自禁地考慮到,既然能選定這種場所,對方的背景想必是十分優越的。

樓梯上鋪著厚厚的紅地毯,裝配的金屬部件閃著金光。小野木順樓梯走上去,二樓便是個寬敞的大廳。大廳裏很闊氣地擺滿了漂亮的綠色靠椅。一走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些三五成群坐在一起的外國客人。天棚上懸掛著繞有蔓草花紋的枝形大吊燈。

小野木上樓之前,在服務台還經過了一道手續,那裏的人鄭重地鞠著躬,聲調柔和地說了句“知道啦”,同時派出一名侍者為他帶路。

從一片靠椅的綠浪之中站起來一位婦人,臉上掛滿了笑容,但小野木並不曉得那是在向自己致意。身上穿的和服,白地上大膽地撒著黑色斑點,與她那婀娜的身姿十分協調。細高的身段十分出眾,即使陌生人走過她的身邊,也難免要悄悄地看上幾眼。

“我是正在恭候您的結城賴子。”

當那位女性擺動著衣袖,迎面向小野木鞠躬的時候,他一下子愣住了,感到有些眼花繚亂。

沒想到站在眼前的這位女子,與劇場醫務室裏痛苦地俯首彎腰的那位婦人,竟會是同一個人。她看上去十分年輕,而且異常漂亮,顯得光彩照人。

“歡迎您賞光。謝謝您忙中抽暇。”

她的嘴角上揚,露出了美麗的笑容。這一切使得小野木頗為惶恐。盡管在劇場裏最初見到的形象也是這個樣子,但此刻看上去,她那漆黑的眸子顯得更加晶瑩動人。

小野木稍微平靜下來之後才發現,她不僅把當時的西式服裝換成了和服,而且連頭發的式樣也變了。略呈波浪式的頭發蓬蓬松松,有幾縷短發自然地垂散到眉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