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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也在擔心他。”

“那是因為,您將與學校體制格格不入的柏木拋棄了,對吧?”

證人看著地面點了點頭:“是的,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野田健一看了看自己的手和筆記本,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停止了記筆記的動作。

神原辯護人一動不動,像一具雕像。被告大出俊次顯得很無聊,臉上氣鼓鼓的,似乎在說:瞎扯什麽?沒完沒了。

“柏木已在去年年底去世,請問證人,您當時知曉此事嗎?”

“我通過報紙得知了這一消息。”

“您參加他的葬禮了嗎?”

“沒有,我沒有前去打擾。”

“有沒有聯系過柏木的父母?”

“沒有。”

“為什麽?”

對藤野檢察官毫無顧慮的提問方式,井上法官略感驚訝。藤野這家夥,真是單刀直入啊。

“我覺得,對於柏木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也負有一定的責任。”

“您認為自己離開柏木的做法是錯誤的,是嗎?”

“是的。”毫不猶豫地回答之後,證人又搖了搖頭,“不,不僅限於此,還牽涉到我關閉補習班時的一些情況。對屈服於責難的我,柏木不僅感到失望,還憤怒不已。他原本就具有——怎麽說呢,或許可以說成是針對學校代表的社會體制的不信任和絕望。我非但沒有撫慰他,反而以那種方式離開他,激化了他內心的情緒。”

藤野檢察官保持沉默,以此催促證人繼續講下去。

“我以前曾在一所中學擔任教師。”證人放低了音量,“由於我對規章制度過多的學校管理心存疑慮,才出來開辦了補習班。我認為,在了解我的經歷後,柏木對我產生了某種親近感。”

“同樣都是討厭學校的人?”

“或許應該說,兩人都對學校這種體制懷有疑慮。”

證人終於擡起頭,怯生生地對藤野檢察官露出微笑。

“然而,在與家長團體的矛盾面前,我退卻了。雖然我走出了學校,卻仍逃不過社會這一體制。這對我自然是一個巨大的挫折,而柏木原本對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結果我卻讓他失望了。況且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當時他顯得非常感情用事。我明明知道他的內心感受,卻仍然棄他而去。我覺得,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做法。”

藤野檢察官收斂起笑容,說出的話語毫不留情:“您和部分學生家長間到底有怎樣的矛盾,會將您逼入絕境呢?請具體敘述一下。”

證人猶豫了,尖尖的喉結上下移動了一下。

“我受到過多方面的指責。”

“什麽樣的指責?”

“說我利用自己的門路幫助補習班的學生升入名校,並收受家長的錢財。”

“就是‘開後門’,對吧?還有呢?”

證人擠出一絲苦笑:“說我和某學生家長保持不正當關系,當然,那位家長是女性。”

旁聽席上響起一片嘰嘰喳喳的嘈雜聲。

“若這些都是事實,那確實是極不光彩的醜聞。”

“是的。不過,這些都是無中生有的誹謗。”

“也就是說,您被人冤枉了,是嗎?”

“是的。”

“可您在這些無中生有的誹謗面前退卻了,不是嗎?”

“是啊。我敗下陣來。我逃跑了。這種挫折感至今仍未消失。”龍澤證人弓起後背,坦白道,“我當時感到筋疲力竭,怎麽解釋也沒用,最後只好舉手投降。”

“盡管那些指責都是無中生有的,可結果還是等同於默認,是嗎?”

“可以這麽說吧。”

“看到自己親近的您就這樣屈服了,柏木失望至極,對吧?”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

他體面全無地做了逃兵。

“失去能夠理解自己的證人後,柏木愈發厭惡將證人逼上絕境的社會體制,對學校的不滿和不信任也越發深重。這所學校的日常生活不僅無法消解他的憤怒,甚至還會加重他的不滿和不信任,於是造成了他的英年早逝。請問證人,您是不是這麽想的?”

“是的。”

“也就是說,您認為柏木是自殺的,對嗎?”

“是的。在得知他的死訊時,我就是這麽認為的,除此之外難以想象。”龍澤證人說道,“所以我覺得,我對他的死負有責任。正因如此,我沒有聯系他的父母,因為我當時很心虛。”

“但是……您知道之後的一系列騷動吧?您看過《新聞探秘》節目嗎?”

“看過,一系列報道我都看了。”

“那麽,您應該知道柏木並非死於自殺的說法吧?”

“知道。”

“對此,您又作何感想?”

“什麽也不好說。”

“您現在又是怎麽想的?”

證人沒有回答。

“您希望了解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