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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說,柏木或許會變得更加孤僻,更加脆弱。所以我覺得,在我離開之後,他仍會留在柏木身邊。”

神原和彥將指間的鉛筆遞到野田健一眼前。健一接過鉛筆,不由得看了看神原辯護人的臉。

神原避開了健一的視線。

“就是說,柏木當時有這樣一位朋友。”藤野涼子故意用平淡的語調說道,“請問證人,此後您與這位學生見過面嗎?”

“只是互寄賀年卡,沒有見過面。可今天,在這個場合……”龍澤證人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今天,在這個場合?”

面對藤野涼子的反問,龍澤證人握著手帕,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辯護方席位。

“那位學生,今天在這個場合擔任辯護人。神原,好久不見。”

這下不止旁聽席,連陪審團也喧鬧起來。大家都知道神原和柏木卓也是上過同一家補習班的朋友,所以他才會在這兒。可大家並不知道他有父母雙亡的背景,連藤野涼子也被蒙在鼓裏,直到昨天為止,只有野田健一和大出俊次知曉此事。

大出俊次終於忍不住抱怨起來:“怎麽到現在還說這些!”

神原和彥坐著,低頭鞠了一躬,算是對龍澤證人的回應。

“主詢問到此為止,下面請辯護方作交叉詢問。”

藤野涼子坐回自己的座位。萩尾一美推開佐佐木吾郎,將臉湊向藤野涼子。佐佐木吾郎順從地讓開了。

神原辯護人站了起來:“龍澤老師,好久不見。對不起,讓您受驚了。”說著,他又深深鞠了一躬。

龍澤證人呆呆地站著:“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我應該早點和你聯系的。”

“您了解校內審判嗎?”

“我不知道你們搞得這麽像模像樣。”

“昨天,是檢方和您聯系的吧?”

“有人受藤野檢察官的委托前來找我,我從他那裏知道了校內審判的事。”

是那位狂熱的,不,熱心的私家偵探找到龍澤老師,還特意前去與他見面。

“當時我想:事到如今,我還能有什麽作為呢?”

龍澤證人有點激動,心裏似乎有一直壓抑著的東西要迸發出來。無論在怎樣的場合,他想做一件比道歉、接受訊問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您能夠前來出庭作證,真是太感謝了。”再次鞠躬之後,神原辯護人轉向井上法官。

龍澤證人卻不太甘心地叫住了他:“這樣就可以了?我只是隨意地說了自己的想法,這樣的證言真的可行嗎?”

聽到龍澤證人的哀鳴,陪審員們也有些激動了。健一簡直不忍多看。可即使閉上眼睛或轉移視線,這裏也始終是我們的法庭。

“是的,因為這是法庭審議。”神原和彥說,“即使與真正的法庭規則不盡相同,但對我們來說,這就是神聖的法庭。所以……”神原辯護人臉上尷尬的笑容消失了,“讓您對自己不願提及的過去作出證言,對不起。”

龍澤證人緩緩搖頭。

“這沒什麽,我無所謂,因為……”龍澤證人垂下雙肩,“出了這樣的事,都是我的責任。”

神原辯護人立刻反駁:“老師,您這樣想,是不對的。”

“可是……”

“法官,我的交叉詢問到此結束。”

井上康夫固執地保持著鎮靜:“請證人退席,多謝了。”

證人沒有動身。他無法動彈。

“井上法官,我還有話要說。”

“對不起,這是不允許的。對您的詢問已經結束。如果您想旁聽,請便。”

這就是法庭。健一松了口氣:幸虧井上是個死板的人。

龍澤證人離開了證人席,在旁聽者眾目睽睽之下朝後方走去。旁聽席已經座無虛席,一個籃球社志願者挾著一把折疊椅跑了過來。

健一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柏木卓也仰慕的補習班教師,看著他如同被重負壓垮般坐了下來,看著他難以自持地用雙手抱住腦袋。

河野偵探從旁聽席一側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龍澤老師身邊。

藤野涼子也看著龍澤老師。河野偵探對他說了一句話,他終於擡起頭睜大眼睛,仿佛丟開了一切煩惱。

“現在,傳喚下一位證人。”

這位證人正是小林電器店的那位大叔。

也許他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到學校。也難怪,連健一他們也從未考慮過要將街頭電器店的老板叫上法庭。

小林大叔穿著開領襯衫,下身一條筆挺的灰色長褲。與健一到店裏拜訪時相比,他看上去更加衰老了。因為這裏並非街頭,而是學校,對比之下會更顯老吧。

“感謝您的大力協助。”很難得地,井上法官率先說道,“首先請教您尊姓大名。”

小林大叔略顯緊張,悄悄看了一眼藤野涼子。涼子對他點點頭,用表情催促他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