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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城東三中之前,最後要去的是三宅家。這家的情況隨時都有變化。模式①:按響對講機的呼叫按鈕後,直接傳來她母親幹硬的聲音:“我們家沒出什麽事。”模式②:按響對講機的呼叫按鈕,她母親跑出來不耐煩地說:“我們家沒出什麽事。”模式③:自行車來到近前,看到二樓窗戶內的三宅樹理後,山崎晉吾對她說:“早上好”,而她馬上慌慌張張地縮了進去。模式④:前面和模式③相同,只是縮進去後,她又馬上出現在大門口,在白板上寫一些山崎晉吾難以回答的問題。還有一次不能算在正常模式之內,只聽她父親大聲呵斥:“喂,你老是纏著我女兒,想幹嗎!”

今天的情況算是模式④的一個改版。三宅樹理站在大門前,正等待著山崎晉吾前來。

“早上好。”山崎晉吾停下自行車,朝她鞠了一躬,“校內審判昨天正式開始了。三宅同學,你身體還好吧?心情怎麽樣?”

三宅樹理今天穿著花朵圖案的連衣裙,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與山崎晉吾在學校裏對她留下的印象有著天壤之別。陰沉的臉色倒是完全沒變,但眼神不那麽陰險了,倒是多了點孱弱的感覺,臉上的粉刺竟然消失不見了。

她手裏緊緊攥著一份早報,似乎在說:我不是特意在這裏等你的。她大概是在為自己開脫吧。

這時,山崎晉吾注意到一件事。三宅樹理手裏沒有白板。

“有什麽問題嗎?”

三宅樹理攥著晨報,低頭看向地面,搖了搖頭。

“如果沒事,我就告辭了。”山崎晉吾鞠了一躬,踢開自行車的撐腳就要飛身上車。

三宅樹理竟然叫住了他:“山崎同學。”

這應該是模式⑤,今天第一次出現。

山崎晉吾從一大早起就不斷被測試著膽量。

練武之人無論何時都不能驚慌失措,這是山崎晉吾師傅的教誨,因為驚恐會令反應遲鈍。然而,武術家也是血肉之軀,要想完全消除驚慌也不太可能。那怎樣才能做到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處變不驚呢?

答案很簡單,就是將吃驚轉為平常心。只要能認識到,人生在世,無論何時,也無論遭遇何種變故,都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因此剛才自己那一激靈,只是一種生理反應,與驚慌失措有著本質區別。

山崎晉吾重新放下車的撐腳,挺直腰板,轉向三宅樹理。動作連貫,不動聲色。

三宅樹理驚恐地低垂著眼簾。

“哦,沒什麽。”扔下一句話,她一閃身逃到屋裏去了。大門猛地關上了。

原來三宅樹理能出聲了。

她為什麽要叫住我?她想對我說什麽話嗎?

山崎晉吾朝學校方向駛去。籃球社和將棋社前來幫忙的社團成員都聚在體育館前方,正在吃從便利店買來的早餐。北尾老師混在他們當中。

“辛苦了。沒人逃走吧?”

“沒有。”

“山崎,你也得懂點幽默啊。”

之後,他們便開始了今天的準備工作。

山崎晉吾換起了衣服。

母親把衣領燙得太硬,卡在脖子上,身體一動就會發癢。忍著點吧。山崎晉吾告誡自己。

校內審判第二天的開場,便是對檢方證人——城東警察署少年課警官佐佐木禮子的詢問。檢方席位上站著的則是佐佐木吾郎。

對於藤野檢察官遲到一小時,辯護方沒有一句意見,十分爽快地接受了。神原辯護人只說了聲:“是這樣啊。”

“很抱歉,今天由我代理檢察官展開詢問。看在我們都姓佐佐木的份上,請多多關照。”

佐佐木吾郎對證人的態度非常親切。打過招呼後,他馬上將佐佐木禮子為校內審判編寫的資料作為書面證據提交法庭。井上法官毫無疑義地受理了。

檢方的詢問基本是在確認該書面證據的大致內容。也許正因如此,藤野檢察官才能放心地讓佐佐木吾郎代理自己。發現柏木卓也的遺體,接到城東三中的報警後,城東警察署采取過怎樣的行動,又調查、確認了些什麽?此外,還確認了證人之前與被告的關系。

佐佐木吾郎的目光不時落在手頭的腳本上,不過他提問時的神情還算得上鎮靜自若。證人的回答也很幹脆利落。在講到此前對被告的七次訓導時,證人的語氣也沒什麽特別的變化——直到聽到下面這個問題。

“請您告訴我,知道卓也的死訊後,您當時有什麽感覺?”

“你是問我個人的感覺?”

旁聽席上的聽眾不如昨天那麽多。詢問開始後還有人姍姍來遲,氣氛不太安定。和昨天相比完全沒有變化的,只有和PTA會長並排坐在一起的茂木記者。

“譬如,覺得這是一起案件。”

佐佐木禮子嚴肅地回答:“僅僅就學生死在學校內這一點,就足以立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