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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看到兇殺現場的目擊者,還作出了舉報。檢察官剛才是這麽說的。還說根據舉報,找到了足以支撐其內容的事實。但我要說,這同樣是空想。這樣的事實根本不存在,因為目擊者的證言本身就是空想。一切都不過是該校的各位在特定時期、特定心理狀態下萌生的願望。可願望只會帶來空想,而不是事實。”

旁聽席上上下翻飛的扇子和手帕都停了下來。

“被告是空想的犧牲品。但被告並不甘心做一個犧牲品,他選擇了抗爭。各位,請大家牢牢地記住:被告是主動出庭的,並沒有戴上手銬腳鐐被押上法庭。作為一名外校生,”神原辯護人轉向陪審員們,“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幫助被告抗爭,破除認定被告有罪的空想。法庭不拒我於門外,寬容地接受了我,我要對此表示感謝。而更重要的是,這份寬容已然表明,大家尋求的真相並不在十分遙遠的地方。對此各位一定心知肚明,只是被當下的空想蒙蔽了。”

被告是無罪的。

“他沒有殺死柏木卓也。他是無罪的,是無辜的。檢察官聲稱‘事實無法推翻’,誠如此言。對我們而言,無法推翻的事實只有一個,那就是被告蒙受了殺人嫌疑的冤屈,檢察官遞交給本法庭的所謂‘兇殺案’,本身就是空想的產物。”

發言結束後,辯護人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整個法庭鴉雀無聲,在下一個瞬間又立刻炸開了鍋。

“肅靜!”頭腦冷靜的井上法官敲響了手中的木槌,“請保持安靜!”

好家夥,真是針鋒相對啊!佐佐木禮子也驚得目瞪口呆。冤屈、無辜,這些主張姑且不論,辯護人陳述的開篇就足以令人拍案叫絕。他竟然斷言檢方的所有主張都是“空想”,並認為大家都心知肚明。

茂木悅男忍不住笑出了聲。檢方的三人毫無反應。大出俊次竟也有些吃驚。野田健一在不停地擦汗。

“我說,我可以說兩句嗎?”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旁聽席上有一名中年婦女自說自話地站了起來。她穿著時髦的套裝,似乎是一位學生家長。“既然事情已經清楚了,還要搞什麽審判?初中生就是初中生,裝什麽檢察官、辯護人……”

“請坐下。旁聽人員不得發言。”井上法官毫不留情地攔住了她的話頭。

中年婦女眼角上吊,聲音也變得歇斯底裏起來:“你們都以為自己是什麽人?小孩子逞什麽威風?老師們也真是的,太不像話了!”

法警山崎晉吾開始緩緩朝她移動。

“請你停止發言,坐下。”

“憑什麽要聽你的?神氣什麽?”

坐在旁聽席第一排的楠山老師猛地站起身,朝那名中年婦女怒吼道:“看不慣的話,請你走人!”

眼看撐不住了,那名婦女扭動嘴巴,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模樣。這時,井上法官將矛頭指向了楠山老師。

“本庭不允許隨意發言。請老師也坐下。肅靜!”

兩次,三次,木槌敲得震天響。

發言的婦女身邊一位同行的女性拉了拉她的胳膊,被她甩開了。她跌跌撞撞地朝後排走去,把座椅都沖亂了。逃過旁聽席的最後一排,她一路小跑沖出了體育館。

井上法官按住銀邊眼鏡的邊框,板著臉掃視整個法庭。

“我再次重申,法庭內必須保持安靜。旁聽人員不得發言。一切聽從法官我的安排。法官的命令至高無上。都聽見了吧?”

法官的斥責聲過後,楠山老師發出一聲狗熊般的呻吟。這也可能是禮子聽錯了。

山崎法警緩緩回到自己的崗位。嘈雜聲退去,吃吃的偷笑聲不一會兒也消失了。

“辯護人,請過來一下。”井上法官朝神原和彥招了招手。

神原和彥輕快地起身走了過去,挺直了身子和法官說了幾句話,又立刻跳上了那一厚疊榻榻米。

從兩人的表情上看,井上法官似乎在勸誡著什麽。神原和彥點了好幾次頭,從口型上看,他說了聲“明白了”。

禮子心想,井上法官大概在說:“別一開始就擡杠。”不,優等生井上康夫會用更文縐縐的說法吧,“別把弓拉得太滿了”之類的。

藤野涼子臉上並無慍色。她正應付著佐佐木吾郎的喋喋不休。萩尾一美開始關注起自己的發梢,臉上的神色輕松得跟沒事人似的。

佐佐木禮子回過神來,發現津崎先生正一邊向周邊的人說著“對不起”,一邊鉆過座位間的空隙,朝自己走來。

“真行啊,這些孩子。”他彎著腰小聲說,眼睛十分明亮。

“真是令人震驚。”禮子感嘆道。她感覺,與這些孩子的果敢行為相比,自己做起事來簡直就是個半吊子。

“是啊。下面我要作為證人出庭,先到休息室去候著,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