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人煩的珍珠(第2/18頁)

“潘魯德多克先生突然撒手人世,還沒來得及為這些他長期資助的人留好後路。接著趕上了經濟大蕭條,幾乎就沒剩多少錢了,只夠維持家用,支付仆人薪水——那些仆人追隨潘魯德多克夫人多年,她寧願餓死也不會趕他們走的。”

“這是兩回事,”我說。“我向她致敬。但我要找到它們得費多少勁,而且如果它們是贗品,幹嗎還要去找呢?”

“好吧,這珍珠項鏈——我是指贗品——價值兩百美元,是在波希米亞特別定制的,她現在可能買不到第二串如此高品質的贗品了。她還害怕有人會發現這是串假的,或是擔心那個賊發現這是串贗品時會敲詐她。你瞧,親愛的,我知道是誰偷了它。”

“啊?”這個字我幾乎從不用,因為我覺得它不屬於紳士的詞匯。

“是我們幾個月前雇的司機,沃爾特——一個粗魯可怕、名叫亨利·埃克伯格的大個子。他在前天突然離開了,毫無緣由。還不曾有人離開過潘魯德多克夫人呢。她的前一位司機上了年紀,已經去世了。可亨利·埃克伯格一聲不響地離開了,我敢肯定,是他偷了珍珠。他有一次還試圖吻我,沃爾特。”

“哦,是嗎,”我變了聲音,“試圖吻你,嗯?這個大塊頭現在在哪兒,親愛的?你有線索嗎?他幾乎不可能還在附近的街角晃悠,等著我去揍他。”

艾倫垂下纖細的長睫毛望著我——此時我四肢無力,猶如一名清潔女工背後的秀發一般柔軟。

“他沒有逃跑。他肯定知道這些珍珠是贗品,所以他可以從容地敲詐潘魯德多克夫人。我打電話給介紹他來的中介公司,他已經回去過,而且再次登記等待雇用。不過他們不能提供他的住址,因為這樣做違規。”

“為什麽不會是其他人偷走了珍珠?比如說,一個飛賊?”

“沒有其他人。仆人們沒有嫌疑,每天晚上這房子鎖得嚴嚴實實,像一台冰箱,也沒有跡象顯示有人闖入過。除此之外,亨利·埃克伯格知道珍珠藏在哪兒,因為上次她戴完之後,他瞧見我將項鏈放好了——就在潘魯德多克先生的周年,潘魯德多克夫人邀請了兩位好友來共進晚餐。”

“那肯定是個盛大隆重的晚會,”我說。“好吧,我會去一趟中介公司,迫使他們說出住址。那個公司在哪兒?”

“那個公司叫艾達·托梅家政服務公司,位於東二街200區,一個令人討厭的社區。”

“對亨利·埃克伯格來說,這個小區不會比我的小區還令人討厭,”我說。“所以他試圖吻你,是嗎?”

“珍珠,沃爾特,”艾倫溫和地說,“才是重點。我真的希望他還沒發現珍珠是贗品,然後丟進海裏。”

“要是他丟進海裏了,我會讓他潛水撿回來的。”

“他身高六英尺三英寸,體形魁梧,沃爾特,”艾倫忸怩著說。“當然,他可不如你英俊。”

“身材跟我差不多,”我說。“我是六英尺三英寸半。我會很高興認識他的。再見,親愛的。”

她抓住我的袖子。“只有一件事,沃爾特。我並不介意輕微的打鬥,因為這是男子漢的風度。但你絕不能惹出亂子,把警察引來,你明白吧。雖然你孔武有力,大學裏打的是右內邊鋒,可你就是有一個小弱點。你能答應我不再喝威士忌嗎?”

“這個埃克伯格,”我說,“就是我想要的酒。”

2

位於東二街的艾達·托梅家政服務公司證明了公司名稱和地址所蘊含的意義。午後的氣味令人不悅,而我還被迫在裏面等了一會兒。公司由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婦女在打理,她說亨利·埃克伯格在他們那兒登記應征司機的職位,她可以安排讓他打電話給我,也可以讓他來辦公室進行一次面試。可當我拿出一張十元鈔票放在她桌上,稱在不影響公司收取合理傭金的前提下,這只是點小小的誠意,她立馬松了口把他的地址告訴了我。他住在聖莫妮卡大道以西,靠近以前叫做舍曼的地方。

我片刻不停,立即驅車前往,唯恐亨利·埃克伯格會打電話來得知我即將前往的消息。這個地址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旅館,旁邊就是城際車道,很方便,門口挨著一家中國人開的洗衣店。旅館在二樓,樓梯上到處鋪著條狀腐爛的橡膠墊,用不規則的、未拋光的銅片固定著。中國人洗衣店的氣味在樓梯半當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煤油、雪茄蒂、沉悶的空氣以及油膩膩的紙袋味兒。樓梯口的木架子上有個登記台。最後一條記錄是用鉛筆寫的,距今三周以前,書寫的人手抖得非常厲害。我推測這裏的經營情況很一般。

登記簿邊上有一只鈴,標牌上寫著“經理”。我按了鈴,默默等待。片刻,走廊裏的一扇門開了,腳步聲刷刷地向我靠近。一個男人出現在了眼前,他腳上穿著一雙磨破的皮拖鞋,褲子的顏色難以名狀,褲腰上兩粒紐扣敞著,露出他那碩大肚子的邊緣。他也穿著紅色吊帶褲,腋下還有其他地方的襯衫黑乎乎的,他的臉急需一次徹底的清洗和修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