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第3/17頁)

我返回皮勒·馬多的房間。一件紅色細條紋的棕色西裝掛在一張椅子上,口袋都外翻,裏面的東西掉在了地板上。

他穿著西裝的褲子,褲子口袋也被翻了出來。幾把鑰匙和一些零錢、一塊手帕放在他旁邊的床上,一個像是女士粉餅的金屬小盒子旁,散落著一些閃閃發亮的白色粉末。可卡因。

他是個小個子男人,身高不超過五英尺四英寸。一頭稀疏的棕發,一雙巨大的耳朵。他的眼睛顏色模糊,只是那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了無生氣。他的手臂被扯到一側,一根連到床底的繩子綁住了他的手腕。

我檢查他的全身,期望找到彈孔或是刀傷,然而卻一無所獲。除了腳上的傷,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痕跡。死因肯定是休克或心臟病,抑或兩者都有。他的身體還有余溫,嘴裏的堵布也有溫度,而且潮濕。

我把自己觸摸過的東西都擦拭幹凈,從凱西的前窗瞭望了一會兒,然後才走出房子。

下午三點半,我進入公寓酒店的大堂,走向角落裏的雪茄櫃台。我靠在櫃台玻璃上,要了一包駱駝牌香煙。

凱西·霍恩將一包香煙彈了過來,零錢塞進了我胸前的口袋裏,露出了相熟的微笑。

“嗯,你沒去多久嘛,”她說著,望向旁邊的一個醉漢,那人正用一個老式的燧石打火機點燃一支雪茄。

“很沉重,”我告訴她。“要有思想準備。”

她快速地轉過身,將一包紙火柴沿著玻璃櫃台彈向了那個醉漢。他摸索著去拿火柴,不料雪茄和火柴都掉在了地上,他生氣地從地上捧起這些東西,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看,仿佛在等著有人踢他一腳。

凱西望著我的後方,眼神冷酷而空洞。

“我準備好了,”她低聲說道。

“你能拿到一半獎金了,”我說。“皮勒出局了。他被人謀殺了——死在他的床上。”

她的眼睛抽搐了一下。兩根手指卷曲著勾著我手肘邊上的酒杯。她的嘴邊隱隱地泛著一層白沫。僅此而已。

“聽著,”我說。“在我說完之前不要插嘴。他是死於休克。有人用一只廉價的電熨鬥燙了他的雙腳。不是你的熨鬥,我檢查過了。我推測,他很快就過去了,可能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堵布還塞在嘴裏。在我去那兒之前,坦白說,我曾認為這一切都是瞎扯的。現在我不那麽確定了。如果他當時神志清楚,那麽我們就完了,賽普也完了,除非我能先找到他。那些家夥不擇手段。如果他當時吸了毒,神志不清,那我們還有時間。”

她的頭轉過去,雙眼望向大堂入口處的旋轉門。她的臉頰上閃著白光。

“我該怎麽做?”她喘口氣說。

我撥弄著一盒包裝好的雪茄,把她的鑰匙放進盒子裏。她用修長的手指自然地拿出鑰匙,妥善藏好。

“你回家後就會發現他的屍體。你一無所知。別管珍珠的事,也別管我。他們來檢測他指紋的時候,會知道他曾有犯罪記錄。他們會以為這是尋仇報復之類的案件。”

我打開我的香煙盒,點燃一支,朝她望了片刻。她一動都沒動。

“你能面對這件事嗎?”我問。“如果不能,現在就講出來。”

“當然。”她的眉毛向上聳起。“我看起來像個虐待狂嗎?”

“你嫁給了一個騙子,”我嚴肅地說。

她一臉緋紅,這正是我的目的。“他不是!他只是個該死的傻瓜!沒有人會覺得我更糟糕了,警局總部的那些男孩子也不會。”

“好吧。我喜歡這樣。畢竟這起謀殺不關我們的事。如果我們現在供出來,你就甭想拿到一個子兒的獎金了——即便有人曾經支付過。”

“該死的癮君子,”凱西·霍恩潑辣地說。“哦,可憐的小矮子,”她幾乎有點哽咽。

我拍拍她的手臂,盡量開心地咧著嘴笑,然後離開了公寓酒店。

3

安信保險公司在格拉斯大廈有幾間辦公室,三個小房間看上去規模不大。其實他們是一家大型公司,只是喜歡低調行事。

經理名叫盧丁,是一個中年禿頭男子,目光溫和,優雅的手指摩挲著一支帶花紋的雪茄。他坐在一張巨大的、滿是灰塵的桌子後面,平靜地盯著我的下巴。

“卡爾馬迪,是嗎?我聽說過你的大名。”他用一根發亮的小手指碰了碰我的名片。“有何貴幹?”

我拿了一支香煙,放在手指間來回轉動,壓低了聲音說:“還記得利安得珍珠嗎?”

他的笑容越拉越長,漸漸消失了。“我不可能會忘。這起案子讓公司賠了十五萬美元。那會兒我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理賠師呢。”

我說:“我有一個想法。也許很瘋狂。看起來非常瘋狂。可我想試試看。你們那兩萬五千塊的獎金還有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