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第2/17頁)

我再次向前探身。“賽普在哪兒?”

凱西·霍恩微笑著,搖了搖頭。“這是他不肯透露的一件事,還有賽普現在的化名,他也不肯說。不過是在北方某個地方,華盛頓奧林匹亞市[2]附近。皮勒在那兒看見過他,發現了他的蹤跡,他說賽普沒有發現他。”

“皮勒在這兒幹什麽?”我問。

“他就是在那兒被逮捕,送到萊溫芙絲服刑的。你知道,一個老騙子總喜歡回到他栽跟頭的地方看看。不過他現在在那兒沒什麽朋友。”

我又點了一支煙,倒了點兒酒。

“你說賽普已經出獄四年了。皮勒出來二十七個月了。這麽長時間他都在幹什麽?”

凱西·霍恩睜大她那雙陶瓷般的藍眼睛,一臉痛惜。“也許你覺得他只進過一個監獄。”

“好吧,”我說。“他願意跟我談嗎?我猜他想幫忙與保險公司的人打交道,萬一真的有珍珠的話,賽普會交到皮勒手上,或者諸如此類的。是不是?”

凱西·霍恩嘆了口氣。“是的,他會跟你談談。他迫切地想跟你談談。他在害怕什麽東西。你能現在就去嗎?趁他晚上還沒有吸得飄飄欲仙。”

“當然——如果你希望這樣的話。”

她從包裏掏出一把扁平的鑰匙,在我的記事簿上寫下一個地址。她緩緩地站起身。

“那是一棟聯排房屋。我那側的房子是獨棟的。中間有一扇門,鑰匙在我這邊。這只是以防他開門闖入。”

“好吧,”我說。我往天花板上吹了口煙,注視著她。

她走向門口,停住了腳步,又折回來了。她低頭看著地板。

“我不指望能拿到很多錢,”她說。“也許一分都沒有。可如果我能拿到一兩千塊等待約翰尼出獄,也許——”

“也許你以為他沒犯毒癮,”我說,“這就是個夢,凱西。一切都是夢。可如果不是,那能分到三分之一的獎金。”

她屏住呼吸,狠狠瞪著我,忍住淚水。她走向門口,再次停住腳步,折返回來。

“還不止,”她說。“是那個老家夥——賽普。他被關了十五年了。他付出代價了。沉重的代價。難道你不覺得卑鄙嗎?”

我搖搖頭。“他偷了珍珠,不是嗎?他殺了一個人。他以什麽謀生呢?”

“他的妻子有錢,”凱西·霍恩說。“他平時就養養金魚。”

“金魚?”我說。“見他的鬼去吧。”

她走出了門外。

2

上次我來灰湖區的時候,我幫助一個名叫伯尼·歐赫爾斯的地方檢察官開槍打死了一個叫珀克·安德魯斯的槍手。不過這是發生在山上的事,離湖邊挺遠。這棟房子在第二層,街道繞著山嘴形成一個環路。房子高高矗立在山上,前面有一堵破破爛爛的擋土墻,後面還有幾塊空地。

原先這是棟聯排房屋,有兩扇前門和兩組門前台階。其中一扇門上的格柵上釘著一塊廣告牌,上面寫著:環路1432號。格柵擋住了窺視窗。

我將車停好,走上了直角台階,經過兩排石竹,再上了幾個台階,來到了廣告牌的一側。這裏應該是租客的屋子。我按了門鈴。沒人來開門,於是我走到另一扇門門前。那邊也同樣沒人出來。正當我在等待時,一輛灰色的道奇牌小轎車在彎道處發出了嗡嗡的引擎聲。一個穿藍色衣服、長相標致的小女孩擡頭望了我一眼。我沒看清車裏還有什麽人。我也沒多心,不知道這事關緊要。

我拿出凱西·霍恩的鑰匙,打開門,進入了一個密閉的、散發著香柏油氣味的客廳。屋裏的家具足夠生活使用,網眼窗簾,一縷靜謐的陽光從窗簾下透過,灑在前方。屋裏還有一個迷你早餐室、廚房,後面的臥室顯然是凱西的,還有一間浴室,前面另一個臥室似乎是作縫紉室用的。這間屋子的門能夠通向房子的另一邊。

我開了門,走進室內,像是穿過了一面鏡子。一切都是相反的,除了家具。另一邊的客廳有兩張單人床,看上去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我向房子的後方走去,經過第二個浴室,敲了敲凱西臥室緊閉的門。

沒人回應。我試著轉動門把手,推門而入。躺在床上的小個子大概就是皮勒·馬多。我最先注意到了他的腳,因為他穿著褲子和襯衫,卻光著腳,雙腳從床尾垂了下來。有人用繩子綁住了他的腳踝。

他的腳底板被燙得血肉模糊。盡管開著窗戶,室內還是有一股皮肉燒焦的氣味。還有一股燒焦的木頭的氣味。桌子上的電熨鬥還插著電。我走上前關了電源。

我返回凱西·霍恩的廚房,在冰箱裏找到一品脫布魯克林威士忌。我喝了一點,深呼吸了一會兒,向外望著遠處的空地。房子後面有一條狹窄的水泥道,綠色的木頭台階一路向下延伸到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