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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是難以置信——有人居然如此恨你。你剛才還說我的翡翠項鏈從未失竊過。你有任何有關這一切的證據嗎?”

“我沒說過我有。我只是說,我有這些想法。”

“那你為什麽還要傻乎乎地說出來呢?”

“證據,”我說,“永遠是一個相對的事物。它是各種可能性權衡後的壓倒性結果。它同時也是你對各種可能性的第一反應。謀殺我的動機相當弱——我只是在追蹤一個曾經在中央大道上一家夜店當過歌手的女人,與此同時一個名叫駝鹿馬洛伊的罪犯出獄了,並且也開始尋找這個女人。也許我在幫助他。顯然,找到她是有可能的,不然的話也就不值得裝模做樣地跟馬裏奧特說:必須把我殺了,而且動作要快。顯然,除非如此,不然他也不會相信這話。但謀殺馬裏奧特的動機就強多了,而他——或者是出於虛榮,或者是愛情,或者是貪婪,或者是兼而有之——並沒有預估到這點。他很害怕,但不是為自己害怕。他害怕的是自己將參與其中的這項暴力行徑,他可能會因為這種參與而被定罪。但另一方面,他又要竭力保住自己的飯碗。於是他冒險了。”

我打住了。她點點頭說:“很有趣。如果有人聽得懂你在說什麽的話。”

“有一個人確實聽得懂。”我說。

我們互相盯著對方。她的右手這時又伸進手袋裏了。我差不多能猜出來那只手裏捏的是什麽。但它此刻還沒有開始往外挪。每個事件都需要時間。

“玩笑到此為止,”我說,“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中的一方說的任何話都不比另一方的話分量更重。我們彼此抵消。一個從貧民窟起家的姑娘成了千萬富翁的太太。在她一路向上爬的過程中,一個破衣爛衫的老太婆認出了她——也許是聽到了她在廣播電台裏的歌聲,認出了那個嗓音,於是過去瞧個究竟——這個老太婆的嘴必須堵住。可她只是個小人物,所以她知道的只有一星半點。然而,那個和她達成交易,每月付給她錢,擁有一份針對她家房子的信托契書,一旦她不守規矩,隨時都可以把她一腳踢進貧民窟的人——那個人什麽都知道。他是個關鍵人物。當然,只要沒人知道這事兒,這一切都無關緊要。可是有一天,一個叫駝鹿馬洛伊的狠角兒出獄了,然後開始打聽他舊日的寶貝,因為這個大塊頭笨蛋過去愛她——現在依然愛她。這就是這件事情有趣的地方——有趣又可悲。就在這時,一個私家偵探也開始四處打探風聲了。於是,整根鏈條上最薄弱的一環——馬裏奧特——不再是一件奢侈品了。他變成了一個威脅。他們會找到他,把他撬開。他就是那種小子。他一遇熱就會融化。所以,在他融化之前,必須把他殺了。用一根大頭棒。由你來做。”

她唯一的動作就是從手袋裏抽出手來,手裏握著一把槍。她唯一的動作就是拿槍口指著我,面帶微笑。我唯一的動作就是一動不動。

可這還不是全部。駝鹿馬洛伊從更衣室裏跨了出來,那把柯爾特點四五在他毛茸茸的大爪子裏就像是一件玩具。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看的是盧因·洛克裏奇·格雷爾太太。他向前一探身,嘴角朝她露出微笑,輕聲細語地對她說:

“我說這聲音怎麽聽著耳熟,”他說。“我聽那個聲音聽了八年了——我八年裏唯一的記憶。不過我還是喜歡你紅頭發的樣子。你好,寶貝兒。好久不見。”

她調轉槍口。

“滾開,你這個狗娘養的。”她說。

他頓時就像被定了身一般,手中的槍也垂到了一邊。他這時離她還有幾英尺遠。他的呼吸聲異常沉重。

“我從來沒有往這上面想過,”他輕輕地說,“這念頭剛剛忽地一下從我腦子裏冒出來。是你向警察告發了我。你。小維爾瑪。”

我扔出一只枕頭,但慢了一步。她連開五槍,全打在了他的腹部。子彈發出的聲音不比手指伸進手套更響。

接著她調轉槍口,朝我開槍,可彈匣已經空了。她猛地撲向馬洛伊扔在地上的那把槍。第二只枕頭我沒有扔偏。我繞過床,趁她還忙著把枕頭從臉上撥開的時候將她一把推開。我撿起那把柯爾特,又繞回到床那頭。

他還站著,但身子開始搖晃。他的嘴角松弛,雙手笨拙地捂著身體。他膝蓋一彎,橫著倒在了床上,面孔朝下。他的喘息聲充斥著整個房間。

在她能夠動彈之前,我已經把電話抓在了手裏。她的眼睛變成了死灰色,就像半結冰的湖水。她沖向門口,我也沒有試圖阻攔。離開時她任由房門敞開著,於是我打完電話後,又走過去把門關上。我稍微撥了撥他趴在床上的腦袋,以免他窒息。他還活著,但腹部連吃五顆子彈後,哪怕是駝鹿馬洛伊也活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