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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對你提出那樣的要求。”他說道,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笑。

“嗯,我做錯了什麽?您的管家諾裏斯好像認為蓋革一死,整件案子就結束了。我可不這樣看。蓋革敲詐的方式令我很困惑,直到現在也是。我不是夏洛克·福爾摩斯或者菲洛·萬斯[1]。我不會期待在警察搜過一遍的地方發現一個斷掉的鋼筆頭,由此破獲一整樁案子。要是您以為在偵探這個行當裏有誰是靠幹這種事謀生的,那是你對警察了解不夠。就算他們會粗心大意,也絕不會看漏這類東西。我並不是說當他們放開手腳幹活的時候,常常會真的看漏東西。但如果他們百密一疏,那忽略的會是相對稀松和模糊的東西,比如蓋革那種人給您寄來欠條,叫您像個紳士那樣掏錢——蓋革,做著見不得光的生意,朝不保夕,依靠一個黑社會頭子庇護,也至少得到了一部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警察的消極保護。他為什麽要那麽做?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向您施加壓力。如果有,您就會付他錢。如果沒有,您則會不予理睬,等待他下一步行動。但您確實感受到了某種壓力。您放不下裏根。您生怕他不再是從前的樣子,他當初待在您身邊,對您好,只是為了做足準備動您銀行賬戶的腦筋。”

他開口說起話來,可我打斷了他。“就算是那樣,您在乎的也不是您的錢。甚至不是您的女兒。您多少已經放棄她倆了。您的自尊心依然很強,不甘被當成笨蛋耍——而且您是真的喜歡裏根。”

屋裏安靜了下來。隨後將軍靜靜地說:“你他媽說得太多了,馬洛。我沒理解錯的話,你還在試圖解決這個難題?”

“不,我不幹了。我受到了警告。警局的人覺得我太冒失。所以我才覺得應該把錢退還給您——因為按我的標準,活還沒幹完。”

他微微一笑。“不幹了?那可不行,”他說,“我要再付一千塊請你尋找拉斯蒂。他不必回來。我連他的下落都不需要知道。人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他拋下我的女兒,甚至突然離去,我都不怪他。也許是一時沖動。不管他在哪兒,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我想讓他親自向我報個平安,如果他正好需要錢,我希望他也能收下我的心意。我說清楚了吧?”

我說:“是的,將軍。”

他休息了片刻,癱坐在床上,他閉著眼睛,眼皮黑魆魆的,嘴巴抿得很緊,毫無血色。他精疲力盡了。他的身體快要敗下陣來。他再一次睜開眼睛,勉強朝我咧嘴一笑。

“我想我是個多愁善感的老笨驢。”他說,“一點沒有軍人的樣子。我很喜歡那個小夥子。在我看來,他好像非常純潔。一定是我在判斷人性這方面太自負了。幫我找到他,馬洛。找到他就好。”

“我會盡力的,”我說,“您現在該休息了。我都對您嘮叨了半天了。”

我迅速站起身,穿過寬闊的地板走出了房間。我還沒打開門他的眼睛就又閉上了。他的雙手無力地搭在被單上。他遠遠比大多數死人看上去更像死人。我輕輕關上門,沿著二樓的過道走下樓梯,原路返回。


[1]Philo Vance:S·S·範·戴恩(S.S. Van Dine,即Willard Huntington Wright的筆名)所著的12部犯罪小說(出版於20世紀20年代至30年代間)中的人物,擅長以心理分析進行推理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