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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我說,“他有司機可以送他回家嗎?”

“別說‘噯’。粗俗。”她拱起眉毛看著我。那穿工裝的男人狠狠咬著下嘴唇。“噢,他肯定有一個排的司機啊。沒準每天早上他們都要在車庫門口列隊呢,紐扣鋥亮,制服挺括,白手套一塵不染——體面得像西點軍校出來的。”

“好吧,司機到底在哪裏?”我問道。

“他今晚是自己開車來的,”那穿工裝的男人說道,簡直是在道歉,“我可以給他家裏打電話,叫人來接他。”

維維安轉身朝他一笑,仿佛他剛剛獻給了她一頂鉆石頭冠。“那樣就太好了,”她說,“你願意嗎?我真的不想科布先生就這樣死掉——嘴巴都還張著。有人會認為他是渴死的。”

穿工裝的男人說:“他們只消聞一聞,就不會那麽想的,小姐。”

她打開包,抓出一大把鈔票塞給他。“相信你會照顧好他的。”

“天哪!”那男人瞪大了眼睛,說道,“一定照辦,小姐。”

“我姓裏根,”她溫柔地說,“裏根太太。你也許還會見到我的。來得時間不長,是吧?”

“是的。”他捏著那把鈔票,雙手狂亂地動著。

“你會喜歡上這裏的。”她說。她勾住我的手臂。“我們坐你的車吧,馬洛。”

“在外面的街上。”

“完全沒問題,馬洛。我喜歡在霧裏散個步。會碰上很有意思的人。”

“噢,得了吧!”我說。

她勾住我的手臂不放,顫抖起來。我們朝停車的地方走去,她緊緊勾了我一路。到了車子跟前她才算是不抖了。我在房子背面的一條蜿蜒的林間小路上行駛。小路盡頭的德·卡岑斯大街是拉斯奧林達斯的主幹道。我們掠過那一盞盞光芒四射的古舊弧光燈,片刻之後,到了一個城鎮,眼前出現了樓宇、死氣沉沉的商店、夜用門鈴上亮著燈的加油站,最後是一家還沒關門的雜貨店。

“你最好先喝一杯。”我說。

她動了動下巴——不仔細看就是車座角落裏蒼白的一點。我斜穿到對面的路緣前,停好車。“一點清咖配上少許黑麥威士忌,管用。”我說。

“我會醉得像兩個水手對飲那樣,一定爽極了。”

我為她撐住車門,她貼著我下了車,發絲掠過我的面頰。我們走進那家雜貨店。我在酒類櫃台買了一品脫黑麥威士忌,走到座椅前,把酒放在有裂縫的大理石長桌上。

“兩杯咖啡。”我說,“清咖,要濃,用今年新烘的豆子。”

“你們不能在這兒喝酒。”店員說。他穿著褪色的藍色工作服,稍許禿頂,眼神非常誠懇,眼睛看到墻壁之前絕對不會讓下巴撞上去。

維維安·裏根伸手從包裏掏出一盒煙,像個男人似的搖出幾根。她把煙遞給我。

“在這裏喝酒是違法的。”店員說。

我點上煙,根本不理睬他。他從一只黯淡無光的鎳壺裏倒了兩杯咖啡,端到我們面前。他看了一眼那瓶酒,喘著氣嘟嘟囔囔,疲憊地說:“好吧,你們倒酒時我看著街上。”

他走到櫥窗前站定,背對著我倆,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說著,我擰開瓶子,給咖啡兌上酒,“鎮上的警力實在厲害。整個禁酒期間,艾迪·馬爾斯那地方一直是夜總會,每天晚上大廳裏都有兩個穿制服的值班——顧客要喝酒得當場買,不準自己帶。”

那店員突然轉身回到櫃台後面,走進配藥間站在一扇小玻璃窗後面。

我們抿著兌酒的咖啡。我看著咖啡壺背後鏡子裏的維維安的臉。那張臉緊張、蒼白、美麗而狂野。她的嘴唇鮮紅、冷酷。

“你有雙邪惡的眼睛。”我說,“艾迪·馬爾斯抓住你什麽把柄了?”

她看著鏡子裏的我。“今天我玩輪盤賭贏了他一大筆錢——上手的賭本是昨天問他借的五千塊,我都沒用到。”

“他大概挺心疼的。你覺得那個響馬子[1]是他派去搶你的嗎?”

“什麽叫響馬子?”

“就是身上帶槍的人。”

“你是響馬子嗎?”

“當然。”我笑道,“不過嚴格來說,響馬子都是站錯了隊的人。”

“我始終不懂站隊有沒有對錯之分。”

“我們跑題了。艾迪·馬爾斯抓住你什麽把柄了?”

“你是說控制了我之類?”

“是的。”

她撇了撇嘴。“你該聰明點,馬洛。該比現在聰明得多才好。”

“將軍還好嗎?我從不裝出一副聰明的樣子。”

“不太好。今天他沒有起床。你至少可以不一直追問我。”

“記得有段時間我對你的想法也是這樣。將軍知道多少實情?”

“可能他什麽都知道。”

“諾裏斯會向他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