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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阿米哥?”

“我很累,我一整晚沒睡。除了——”

“那個小家夥打電話給你了嗎?”

“小妹妹?她剛才還在這兒。她帶著贓物在回曼哈頓的路上。”

“贓物?”

“她從斯蒂爾格雷夫那裏得到的零用錢,告發她哥哥的酬勞。”

一陣沉默,接著她鄭重地說:“你怎麽會知道,阿米哥。”

“就像我知道自己正靠著桌子坐,手裏拿著這個電話一樣。就像我知道我聽見了你的聲音。雖然不這麽確定,但就像我知道誰射殺了斯蒂爾格雷夫一樣確定。”

“你對我說這些有點傻,阿米哥。我也並非毫無缺點。你不該這麽信任我。”

“我犯過錯,但這次不是。我已經燒了所有的照片。我試圖賣給奧法梅。她出價不夠高。”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阿米哥。”

“是嗎,跟誰開玩笑?”

她銀鈴般的笑聲從電話線裏傳了過來。“你想帶我去吃午飯嗎?”

“也許吧。你在家?”

“是的。[3]”

“我過一會兒就來。”

“我非常高興。”

我掛了電話。

演出結束了。我坐在空蕩蕩的劇院裏。帷幕落下,我能隱約看到投影於舞台上的情節。不過有些演員已經模糊、虛幻了。首當其沖的就是小妹妹。過不了幾天,我就會忘記她的長相。因為在某種程度上,她是如此虛幻,我想到了她返回堪薩斯的曼哈頓,回到她親愛的老母親身邊,帶著放在她皮包裏那一小沓厚厚的、簇新的一千美元。由於好幾個人遇害,她得到了這筆錢,不過我覺得這不會困擾她很久。我想到早晨她前往辦公室——那個男的名字叫什麽來著?哦,是的。紮格史密斯醫生——在他到來以前撣盡灰塵,整理候客室裏的雜志。她戴著無框眼鏡,穿著一條普通的裙子,素面朝天,舉止嫻靜優雅。

“紮格史密斯醫生現在要見你,嗖嗖夫人[4]。”

她會面帶微笑拉開門,嗖嗖夫人從她身邊經過走進去,紮格史密斯醫生則會坐在他的辦公桌後,穿著一件白大褂,聽診器掛在脖子上,專業至極。他面前有一個文件格,便簽簿和處方簿幹凈整齊地放在一邊。紮格史密斯醫生無所不知。你沒法糊弄他。他了若指掌。他看著一位病人時,心裏知道,即將要問的問題答案不過是一種形式罷了。

當他看著他的接待小姐,奧法梅·奎斯特,他眼裏出現的是一位年輕恬靜的小姐,穿著合體,符合一個醫生診所的著裝要求,沒有紅指甲,沒有誇張的妝容,一切會冒犯老派顧客的特征都沒有。一位理想的接待小姐,奎斯特小姐。

紮格史密斯醫生,如果他會想到她的話,一定是洋洋自得。他將她打造成現在的樣子。她完全符合醫生的要求。

很有可能他還沒有同她調過情。也許在那些小鎮上人們不會這樣做。哈,哈!我也長在一個小鎮上。

我換了個位置,看一眼手表,終究還是從抽屜裏拿出了那瓶老浮爾士德威士忌。我聞了聞,酒味很濃郁。我給自己倒了一杯純威士忌,舉起酒杯對著燈光。

“好吧,紮格史密斯醫生,”我大聲說道,仿佛他就坐在桌子的另外一側、手裏拿著酒杯一般。“我跟你不太熟,你根本不認識我。我通常不相信給陌生人忠告這種事,但我曾在短時間裏頻繁地接觸過奧法梅·奎斯特小姐,所以我不得不打破原則了。倘若那個小女孩想從你身上得到任何東西,立刻給她。千萬別磨磨蹭蹭或是抱怨自己的所得稅和你的各項支出。只要記得滿臉堆笑,痛痛快快付錢就好。千萬別陷入任何有關所屬問題的討論。讓那個小女孩開心,這就是最主要的事。祝你好運,醫生。診所裏千萬別放魚叉。”

我一口氣喝了半杯酒,等待著酒精溫暖我的身體。當身體暖和了,我喝完了剩下的酒,把酒瓶放在一邊。

我敲打著煙鬥,把冰冷的煙灰倒出來,從一個皮制的保濕煙盒裏取出煙絲,重新裝填。這個煙盒是我的一個仰慕者送的聖誕禮物,那個仰慕者正好與我同名,簡直巧得詭異。

我填完煙鬥後,不慌不忙、小心翼翼地點燃,然後出門,沿著走廊走,心情愉悅,就像一個獵虎歸來、頗有收獲的英國人。


[1]威士忌中的精品,精選十五年以上的大麥芽威士忌調制而成。

[2]原文為chisel,本意為“鑿子”,俚語中也有“詐騙”的意思。

[3]原文為西班牙語。

[4]Mrs. Whoosis,發音與whoosh(“嗖嗖”)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