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5頁)

“有許多針頭,”我總會突發奇想。

“請坐,馬洛先生。”

他走到桌子後坐下,拿起一把又長又窄的裁紙刀。

他那憂傷的眼睛平視著我。“不,我不認識什麽奧林·奎斯特,馬洛先生。我不明白為什麽世界上會有個叫奧林·奎斯特的人說他待在我這裏。”

“躲人。”我說。

他擡了擡眉毛。“躲誰?”

“躲避某些可能想在他脖子後面插上一把冰錐的家夥。由於他的徠卡相機有點太快了。在別人想要保持隱私時拍到了他們的照片。或者也有可能是因為別的事,比如兜售大麻,他學聰明了。我沒有兜圈子吧?”

“是你把警察招來的,”他冷冷地說。

我沒有吭聲。

“是你打電話給我,問我是不是認識克勞森的。我說了我不認識。”

“可這不是實話。”

“我沒有義務向你透露信息,馬洛先生。”

我點點頭,抽出一支煙,點燃了。拉加迪醫生瞥了一眼手表。他轉動椅子,關閉了消毒器。我望著這些針頭。許多針頭。以前我在海灣城跟一個煮針頭的家夥有過節。

“地點在哪裏?”我問他。“遊艇碼頭嗎?”

他拿起一把面目邪惡的裁紙刀,銀色刀柄形似一個裸女,他用刀戳了戳大拇指鼓出的部分,手指上滲出一滴深紅色的鮮血。他將手指湊近嘴,舔了舔。“我喜歡鮮血的味道,”他溫和地說。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開門關門的聲音。我們倆都在側耳傾聽。房子前台階上傳來了離開的腳步聲。我們在細細地聽。

“沃森小姐回家了,”拉加迪醫生說。“房子裏只剩咱們倆。”他沉思片刻,再度舔了舔拇指。他小心翼翼地把裁紙刀擱在桌上的便條簿上。“哦,關於遊船碼頭的問題。”他補充道。“毫無疑問,你想到了墨西哥附近。那個和大麻有關的案件——”

“我想的已經不是大麻了。”我再次盯著那些針頭。他順著我的視線望去,聳了聳肩。

我說:“為什麽有這麽多針頭?”

“關你的事嗎?”

“不關我的事。”

“不過你似乎希望有人回答你的問題。”

“我只是隨便一說,”我說。“靜觀其變。這棟房子裏要出事。有東西在角落裏斜著眼看我。”

拉加迪醫生舔去大拇指上的又一滴血。

我狠狠地盯著他。這並不能讓我看穿他的靈魂。他很安靜、憂郁、封閉,雙眼中充滿了生活的不幸。可他還是十分溫文爾雅。

“讓我來告訴你一個關於針頭的故事,”我說。

“請吧,”他再次拿起了那把又長又窄的裁紙刀。

“別這樣,”我尖聲說。“這讓我直起雞皮疙瘩,就像在撫摸蛇一樣。”

他輕輕地放下刀,微微一笑。“我們似乎總是在兜圈子,”他說。

“馬上說到重點了。關於針頭。好多年以前,我接過一個案子,來到這裏調查,認識了一個名叫阿拉莫的醫生,家住牽牛星街。他的行醫習慣很古怪。晚上帶著一大箱皮下注射器針頭出診——一切準備就緒。裝得滿滿的一箱子。他的療法很奇特。酒鬼、有錢的癮君子、過於激動的人群——這種人可比正常人想象的多多了——常常把自己逼得難以放松。失眠症——還有其他所有無法冷靜的神經衰弱患者,不得不服用小藥片,在手臂上注射,以此渡過危機。可過了一陣,危機又卷土重來了。這對醫生來說真是門好生意。阿拉莫就是為他們解決危機的醫生。現在可以說出來了,他大約一年前去世了。死於他自己的藥物。”

“你覺得,我可能繼承了他的衣缽?”

“某人會這麽覺得。只要有病人,醫生就不會失業。”

他看起來比之前更加疲憊不堪。“我覺得你是個混蛋,我的朋友。我不認識阿拉莫醫生。我也沒有幹過他那種勾當。至於針頭——這點小事得說說清楚——在今天的醫療專業中是頻繁使用的,經常用於這種無害的藥劑,比如維他命注射。針頭會鈍,一鈍就會刺痛病人。因此,在一天之中,有人可能會使用十幾個針頭。不過沒有一針是注射毒品的。”

他慢慢地擡起頭注視著我,眼神專注,充滿了鄙夷之色。

“我可能弄錯了,”我說。“昨天我在克勞森那裏聞到了大麻煙味兒,又看到他撥你的號碼——直呼你的名字——這一切大概讓我得出了錯誤的結論。”

“我治療過毒品上癮的病人,”他說。“哪個醫生沒治療過呢?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他們有時會自行治愈。”

“他們可能拿不到毒品了。在極度痛苦之後,最終他們可以擺脫毒癮。那不是治愈他們,我的朋友。這樣做並沒有消除造成他們染上毒癮的神經或情感上的缺陷。這樣只是讓他們變成遲鈍消極的人,坐在太陽底下、交互繞動拇指,最終無聊空洞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