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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右手從外套口袋裏伸出來,用槍指著我。

我咧嘴笑了。也許稱不上世上最真摯的笑容,但笑了是不假的。

“我從來不喜歡這種場面,”我說,“偵探跟兇手狹路相逢。兇手拔出槍,指著偵探。兇手把悲傷的故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打定主意,說完就要取偵探的性命。就這樣浪費了許多寶貴的時間,哪怕到頭來兇手真的殺了偵探。只是兇手從來不會這樣。總會碰巧有什麽事讓兇手殺不成偵探。神仙也不喜歡這場面。他們總會想辦法搞破壞。”

“可這一次,”她柔聲道,起身輕輕踩著地毯向我走來,“讓我們來點不一樣的吧。就當我什麽都沒跟你講,什麽都沒發生,讓我真的殺了你?”

“我還是不喜歡這場面。”我說。

“你好像並不害怕嘛,”說完,她慢悠悠舔了舔嘴唇,非常輕柔地走向我,地毯上聽不到一點腳步聲。

“不害怕,”我撒謊道,“三更半夜的,那麽安靜,窗還開著,槍一響動靜就大了。跑到街上要好一段路,你槍法又不行。你可能會打不中我。打萊弗瑞時你就偏了三次。”

“起來。”她說。

我站了起來。

“這次太近了,不會打不中。”她說。她把槍口抵住我的胸膛。“你看。這下就不會打不中了吧?現在別動。把手舉在肩膀兩側,一動都別動。只要你動一點兒,槍就會走火。”

我把手舉在肩膀兩側。我低頭看了看槍。我的舌頭有點打結,但還能動彈。

她的左手在我身上摸索了一陣,沒找到槍。她放下左手,咬了咬嘴唇,注視著我。槍口嵌進我的胸膛。“現在你得轉過身去。”她說道,禮貌得像個幫你量尺寸的裁縫。

“你做事總有點欠缺,”我說,“你顯然不太會玩槍。你離我太近了;還有句話我本來不想說的——可還是新手的老問題,保險栓沒開。這件事你也忘了。”

於是她開始兩件事一起做。一邊深深後退一步,一邊用拇指摸保險栓,眼睛則始終沒離開我的臉。兩件事都相當容易,一秒鐘就能做完。但她不喜歡我來指手畫腳。她不喜歡我的思想淩駕其上。這短暫的困惑頗令她不快。

她氣呼呼地咕噥了一聲,我見機放下右手,猛地拉過她的臉撞到我胸口上。我左手猛擊她右手的手腕,用手掌根狠狠壓她的拇指。槍從她手裏掉到了地上。她的臉在我胸口上扭動,我想她是要尖叫。

然後她試圖踢我,終於失去了僅剩的一點平衡。她伸手撓我。我抓住她的手腕,扭向她背後。她很強壯,可我比她強壯得多。於是她決定擡起一條腿,把整個人的分量壓到那只揪住她腦袋的手上。光憑一只手我吃不住這重量。她一點點蹲下,我只好跟她一起下地。

我倆在沙發床旁邊的地上發出一陣模糊的扭打聲和粗重的鼻息,這時就算地板咯吱響了一聲,我也沒聽到。但門簾的金屬環好像在杆子上刺耳地刹了個車。我不確定,也來不及考慮這個問題。我的左側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就在身後,但看不太清楚。我知道那兒站著個男人,而且是個彪形大漢。

後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眼前突然迸出一團火光,緊接著是一片黑暗。我連被打都不記得了。只記得火光和黑暗,而在黑暗降臨之前,是一刹那劇烈的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