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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從閣樓的窗戶只能看到車道的直行部分,其余剩下的部分被屋頂邊沿的矮護墻擋住了。那你怎麽知道後來車道分岔開來延伸到門口形成一個圈?”

“我看到的!”

“怎麽看到的?”

“就是從那扇窗。”

“你是想讓我們理解為,你跟正常人看的方式不一樣嗎?就像愛爾蘭人的槍,會轉彎射擊,又或者這些全是通過鏡子看到的?”

“它就是我描述的那樣!”

“當然它跟你描述的一樣,但你所描述的是整個庭院一覽無余的視野,比如說越過墻頭看過來,那並非是從閣樓窗戶看到的視野。而你已向我們保證,你唯一能夠看到外面的景觀就是通過閣樓窗戶。”

“我想,”法官說,“你應該有一個證人來證明從那扇窗看到的視野。”

“有兩個,法官大人。”

“一個有正常視力的證人就足夠了。”法官冷冷地說。

“所以你無法解釋你是如何看到那景觀的。如果你的故事是真實的,那麽那天你在艾爾斯伯裏向警方述說時,就是描述了一個你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奇異景觀。你有出過國嗎,凱恩小姐?”

“出國?”她說,對話題的突然轉換感到驚奇,“沒有。”

“從沒有過?”

“沒有,從沒有過。”

“你有沒有,比方說,最近有沒有去過丹麥?像哥本哈根?”

“沒有。”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羅伯特認為她的聲音中有著極微弱的不確定。

“那你認識一個叫伯納德·查德威克的男人嗎?”

她突然警惕起來。這讓羅伯特想起,動物在放松之後突然再變謹慎的一種細微變化,並沒有表現在姿勢上,也沒有實質的生理變化,反而只是表現出一種平靜,一種警覺。

“不認識。”她的聲音蒼白冷淡。

“他不是你的朋友?”

“不是。”

“你沒有,比方說沒有跟他一起住在哥本哈根的一家旅館嗎?”

“沒有。”

“你曾跟任何人在哥本哈根待過嗎?”

“沒有,我從未出過國。”

“那麽,如果我說你失蹤的那幾周是在哥本哈根的一家旅館度過的,而非法蘭柴思的閣樓裏,那應該是我搞錯了。”

“錯得離譜。”

“謝謝。”

正如凱文所料,這時邁爾斯·艾利遜站起來挽救局面。

“凱恩小姐,”他說,“你是坐汽車到法蘭柴思的。”

“是的。”

“而那輛車,根據你的筆錄,一直開到房子的門前。現在,如果當時天色很黑,就像你說的那樣,那麽汽車一定有開燈,如果不是前車燈的話,那一定就是車的側燈了,那不僅可以照亮車道,庭院的大部分都能被照亮。”

“是的。”他還沒向她問話,她就插進來說道,“是的,當然我一定是那時看到的圓形車道。我知道我看到過它,我知道它。”她瞥了凱文一眼,這讓羅伯特想起了初次到訪法蘭柴思那天,她知道自己猜對櫥櫃裏手提箱樣式時臉上的那種表情。如果她知道凱文已準備好了什麽等著她的話,羅伯特想,她就不會竊喜這暫時的勝利了。

接著來到證人席的是被卡利成稱為“油畫式石版畫”的女孩,她為出庭諾頓法庭還買了新的裙子和帽子——番茄紅的連衣裙,綴著深藍色絲帶和一朵粉色玫瑰的紫紅色帽子——看起來比以往更加俗艷,更叫人厭惡。羅伯特感興趣的依然是,注意到她對自己證詞部分的添油加醋,即使是在這些更情緒化的觀眾面前,其可信度也大打折扣。他們不喜歡她,盡管對她有成見,但由於英國式對惡毒的不信任使得他們對她的態度冷靜起來。當凱文執行交叉詢問,提出事實上她是被解雇而並非她所謂的“遞交辭工通知”的時候,法庭上所有人都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除了撼動她故事的可信性,凱文也沒什麽能做的了,於是就讓她離席。他在等待她那可憐的玩偶小夥伴。

那個玩偶小夥伴出現的時候,看上去比出席米爾福德鎮的警察法庭的時候更加不快樂。那一排莊嚴的庭袍和頭套把她嚇得不輕。警察制服已經夠糟了,但回想起來,跟這種莊嚴的儀式性的氛圍相比,他們看起來還是會給人一種日常生活的感覺。如果她在米爾福德已招架不住,那在這兒顯然就像是溺水的感覺。羅伯特看到凱文用思索的目光打量著她,他在分析推理,決定他接下來要采取的策略。她已經被邁爾斯·艾利遜嚇呆了,盡管他對她相當心平氣和;顯然她將戴頭套穿庭袍的任何人都視為帶有敵意且可能實施責罰的人。於是凱文就采取討好的策略,成為他的保護者。

聽著凱文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羅伯特心想,凱文這般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充滿撫慰呵護的感覺,也真是猥瑣。但那種溫柔的、不緊不慢的節奏確實安撫了她的內心。她聽了一會兒便開始放松下來。羅伯特看到那雙皮包骨頭的小手,原本緊緊攥著證人席的圍欄,已經開始放松,緩緩張開向前伸展到自然姿勢。他在詢問有關她學校的事情。眼中的驚恐已漸漸退去,她已經可以相當平靜地回答問題。很顯然,她感覺這時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