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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之後,終於得以一覽“廬山真面目”的羅伯特卻大失所望。毫無疑問,這房子歷盡滄桑,衰頹不堪,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房子簡直醜不可言!對此,羅伯特只能想到兩個原因:一、這房子“生”不逢時,建得太晚,未能受到時代光輝的洗禮,因而無法展示那個時代的獨特魅力;二、這房子的建築師缺少建築師該具備的基本的審美眼光,可能他也在努力地表現時代特色,但是自己火候欠佳,沒有理解其中內涵,結果弄巧成拙,導致整棟房子沒有一處正常,窗戶大小差了半英尺,位置也別扭,門寬有問題,台階的高度也不對勁,本該有的時代特色,什麽平和滿足、與世無爭丁點兒沒有,反而徒增一股淩厲的氣勢,似乎這房子與世界有什麽深仇大恨,時時刻刻都在質問、在逼視。羅伯特總覺得這種不友好的感覺似曾相識,在穿過院子向房屋門口走去時,他終於想到了答案:熟睡的家犬被陌生人驚醒時,會支起前腿盯著對方,一時不確定是要攻擊還是吠叫,這時它們的臉上會寫滿“你是誰?在這裏幹什麽”的敵對表情,就像這棟房屋一樣。

他還沒摁鈴門就開了,開門的不是什麽女傭,而是瑪麗恩·夏普小姐本人。

“我看到你來了,”她說著伸出一只手,“我不想讓你摁門鈴,我母親下午習慣睡一會兒,希望在她睡醒之前咱們能把事情處理好,別讓她知道出了這種事。你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羅伯特嘀咕幾句,隨後注意到她的眼睛是淺褐色的,他還以為她會是吉蔔賽人特有的明亮的深褐色眼睛呢。他跟她進了門,把帽子放在衣櫃上,發現屋裏的地毯十分破舊。

“警察在這裏。”她推開一扇門,引他進了一間起居室。其實羅伯特想先跟她單獨談一談,也好盡快找準自己的定位,可現在說這個有點兒太遲了,而且她顯然自有打算。

進門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把穿著珠飾的椅子,椅子邊上小心翼翼地坐著渾身不自在的哈勒姆;另一邊的窗戶旁有一把漂亮的赫波懷特式座椅,一個瘦瘦的年輕人正舒適地坐在那兒,他身上穿著剪裁得體的蘇格蘭場制服。

見有人進來,他們禮貌地站起身,哈勒姆和羅伯特互相點頭致意。

“你認識哈勒姆警探啊?”瑪麗恩·夏普說,“那一位是總部的格蘭特探長。”

羅伯特注意到她只說了“總部”二字,心裏不禁納悶,她已經跟警方打過交道了嗎,還是說她覺得“蘇格蘭場”聽起來有點刺耳,刻意省掉這樣的字眼?

格蘭特擺擺手。

“很高興你能過來,布萊爾先生,你的到來對夏普小姐很重要,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你?”

“只有夏普小姐得到一定的幫助,我的工作才能順利開展,沒有法律幫助的話,友情支持也可以,當然最好是前者。”

“我懂了,你們指控她什麽?”

“我們沒有指控她——”格蘭特正要解釋,卻被瑪麗恩打斷了。

“有人認為我綁架並毆打別人。”

“毆打?”羅伯特感到十分震驚。

“是的,”她故意一本正經地展開描述,“打得那女孩鼻青臉腫,遍體鱗傷。”

“女孩?”

“是的,女孩。她現在就在大門外的車裏。”

“這事需要從長計議。”羅伯特見她語氣恢復正常,連忙說。

“還是讓我來說吧。”格蘭特溫和地說。

“當然得你說,”夏普小姐說,“畢竟這是你的事。”

羅伯特心想,不知道格蘭特有沒有聽出這話中的揶揄。他也有點兒好奇,夏普小姐此刻態度冷淡,語氣嘲諷,是因為蘇格蘭場的人坐了她最好的椅子嗎?畢竟之前她給他打電話時聽起來並不冷淡,反而是很焦急,更有些絕望。現在這樣,或許是因為有了同盟,她感到底氣足了些;又或許是因為她之前受到的打擊太大,這會兒才緩過神來。

“有個叫伊麗莎白·凱恩的女孩,”格蘭特不愧是警察,說話做事毫不拖沓,雷厲風行,他立刻簡明扼要地展開描述,“和她的監護人一起住在艾爾斯伯裏附近。復活節前,她去家住曼舍爾的姑姑家度假,曼舍爾就在拉伯洛郊區。她是坐巴士去的,因為倫敦到拉伯洛的車經過艾爾斯伯裏和曼舍爾,她從曼舍爾下車再走三分鐘,就能到她的姑姑家;如果搭火車,她得在拉伯洛下車,然後再大老遠跑回去。一周後,她的監護人韋恩先生和韋恩太太收到她寄來的一張明信片,說她玩得很開心,要多待一段日子。韋恩夫婦就以為她整個假期,也就是隨後的三個星期都會待在那兒。開學前一天,她還沒有回家,韋恩夫婦以為她不想上學,便寫信讓她姑姑送她回來。她的姑姑收到信後,沒有去最近的公共電話亭,也沒有去電報局,而是又給韋恩夫婦回了封信,告訴他們女孩兩個星期前就已經回艾爾斯伯裏了,信件這一來一回就用了近一個星期。到女孩的監護人去報案時,她已經失蹤了四個星期。警方做足準備,打算展開調查,結果這時女孩出現了,一天夜裏她自己回到了艾爾斯伯裏附近的家,身上只穿著一條裙子和一雙鞋子,整個人處於精疲力竭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