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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贊米·霍普金斯一生中最大的獨家新聞了。當天晚上,街上賣的報紙就刊登了高德斯綠地一大群影迷的恐怖之態——美杜莎蛇妖一樣的頭,全都是近景,在鏡頭下尖叫著:頭發蓬亂,像是拿著長長鎖鏈的復仇女神,張牙舞爪,充滿恨意——他們覺得自己拍攝得很棒。當然了,今天沒什麽事比克雷的葬禮更重要了。攝影師們無比自豪,他們絕對可以拿出來炫耀了。

但是霍普金斯尾隨格蘭特從威格摩爾街到東方事務所,再到坦普爾,再到蘇格蘭場,也不是沒有目的的。他在轉角處停下來,給那個跑腿的人錢叫他盯著警場,如果格蘭特出來時就暗示自己,這樣做也是有他自己的考慮的。他也是故意跟著格蘭特一路走到韋斯托弗的。“克雷案確為謀殺!”《哨兵報》的海報大肆報道,“克雷案確為謀殺:逮捕兇手!”於是人群全都圍著激動的報童打轉了,而在另外一些報社裏,人們全在扯著頭發,吵嚷著解雇的事情。主編已經怒不可遏了,記者們再怎麽解釋也是徒勞的,因為蘇格蘭場說過要發布新聞首先要知會他們。所以主編們想知道,付給這些記者們薪水到底是幹嗎的?就安安穩穩坐著然後接電話,讓別人告訴自己一些官方通報之類毫無價值的信息嗎?他們覺得自己是誰啊!無所事事坐享玩樂的官員嗎?

但是贊米可是大受給自己付薪水的老板的賞識。他也入住了海洋酒店——比格蘭特的住處要富麗堂皇得多。格蘭特在這裏只有一間臥房,而且不久之後,他大概就要常駐警局了——這全都要感謝克莉絲汀·克雷的星座給她注定了這樣一種不同尋常的結束方式。

至於格蘭特,他知道——如同他先前預料的那樣——自己會在鋪天蓋地的匯報消息裏忙得不可開交。截至星期二,幾乎已經在英格蘭和威爾士的每個角落都有人看到了帝斯德爾,而到了下午茶時間,又有人在蘇格蘭看到了他。之前還有人發現他在約克郡一條溪流之上的橋邊釣魚,在目擊者靠近的時候,他還用帽子遮住了臉,極度讓人懷疑。有人則看到他從阿伯裏斯特維斯的一家電影院走出來。有人說他在林肯租了一間房,沒有付錢便走了(格蘭特注意到,他經常不付房租就離開)。在洛斯托夫港,他讓人帶他乘船離開(在其他六七個地方,也是同樣的情況。付不起房東太太房租和想離開這個國家的年輕人真是太多了,讓人傷腦筋)。還有人說他死在了潘瑞斯附近的荒郊(針對這個情況,格蘭特浪費了一個下午的美好時光去核查)。有人說他還醉醺醺地躺在倫敦的小巷子裏。有人說他在海斯、格蘭瑟姆、路易斯、湯布裏奇、多切斯特、阿什福德、琉頓、艾爾斯伯裏、萊切斯特、查塔姆、東格林斯特德,還有倫敦的四家商店裏買過帽子。有人說他也在斯旺和埃德加斯買了一包安全別針。有人說他在阿蓋爾街的一個快速供應午餐的櫃台買了蟹黃堡,在海斯汀斯的一家面包店買了兩個面包卷和一杯咖啡,在海沃思的小酒館買了面包和奶酪。人們的情報顯示,他幾乎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的東西都偷了一遍——包括一個克羅伊頓玻璃瓷器屋的雕花酒瓶。當警察問那人為什麽覺得帝斯德爾會偷酒瓶的時候,那人說因為這是大型武器。

警局的電話發瘋一樣不停響著,還有郵件、電報、無線電報,自顧自出現的人們,所有的信息就這麽一股腦兒湧進來。十分之九都是沒用的情報,不過每一條都是需要核實的,其中一些在確確實實證明無用之前,還要進行更為深入的調查。格蘭特看著一堆一堆的報告,情緒有點失控了。

“稍稍一下不注意,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他說。

“長官,打起精神來吧,”威廉姆斯說,“還可能更糟呢。”

“可能更糟!你能告訴我在你看來,還可能發生什麽,會讓眼前的情況更可怕嗎?”

“哦,那個,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哪個瘋子來自首,浪費我們的時間。”

但是緊接著第二天,就有瘋子來了。

格蘭特從一堆文件中擡起頭,看到有個大衣上滿是露水的人被帶回了警局,之後就看到威廉姆斯神秘兮兮地關上了門,之後又神色奇怪地朝他走來。

“發生什麽了,威廉姆斯?”他的問話裏滿是期待。

“瘋子來了。”威廉姆斯說。

“誰?”

“來認罪的人,長官。”現在威廉姆斯的聲音裏有了一些愧疚,似乎就是昨天他提到了這種事,才為警局帶來災禍。格蘭特悶聲嘆了口氣。

“長官,他不是個普通人。十分有趣,還很時尚。”

“你是說外表還是內在?”

“哦,我說的是那女人的衣著,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