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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也就是說讓人驚訝的並不是遺囑中的條款。

格蘭特從律師微顫幹燥的手中接過了紙張。這是一張略帶光澤、有點厚實的奶油色便箋,在英格蘭的隨便一家鄉村店鋪都能買到。信的題頭這麽寫著“肯特郡,梅德裏,布裏亞斯”,內容包括對於遺囑修改附錄的指示。她在加利福尼亞州留了一片農場,連同裏面的牲畜和器具,還有五千英鎊的一大筆錢,全都留給了一個叫羅伯特·斯坦納威的人,這個人之前住在倫敦的自耕農路上。

“這個,”律師說,“如您所見,是在星期三寫的。然後星期四的早晨——”他不再說了,語氣意味深長。

“這有法律效力嗎?”格蘭特問。

“我沒法提出異議。這完全是手寫的,而且應該也簽上了她的全名。簽名是瑪格麗特·皮茨太太見證的。條款極為清晰,行文格式也是正常穩定的。”

“沒可能是偽造的嗎?”

“完全沒有這個可能。我十分清楚愛德華女士的筆跡——你也會發現這種字跡是有點特別,也不容易復制的——另外就是我也足夠了解她的文風,這更加難以模仿。”

“這真是!”格蘭特重新讀了一遍那封信,簡直不敢相信這信件的存在,“這可是大逆轉啊。我必須盡快趕回蘇格蘭場。這就意味著今晚之前就要有抓捕行動了。”

“我跟著你去。”錢普尼斯說。

“很好,先生。”格蘭特隨即答應了,“如果可以的話,我首先要打個電話確認一下警司也在現場。”

接著他就去打電話了,心中的另一個自己說話了:哈默是對的。我們對待別人的態度確實是有所不同的。如果克雷的丈夫是一名在布利克斯頓工作的保險代理人,我們當然就不會覺得他可以驅車同行去參與警場會議了。

“警司巴克爾在不在警場,你知道嗎?……哦……在三十分的時候?那還要等二十分鐘了。那,你就通知一下,說探長格蘭特獲取了重要情報,想要馬上開個會。是的,如果局長也在的話,跟他也匯報一下。”接著,他就掛了電話。

“謝謝你這麽盡心盡力地幫助我們。”他說著,順便跟厄爾斯金道了個別,“還有,如果可以挖出關於這個哥哥的消息,希望你可以通知我。”

接著格蘭特和錢普尼斯順著昏暗狹小的樓梯走下去。出來之後,陽光明媚熱烈。

“你覺得,”錢普尼斯問著,把一只手搭在格蘭特的車門上,“有時間喝一杯嗎?我覺得我需要來點什麽提提精神。這個早晨還真是——讓人不舒服啊!”

“可以,當然好了。沿著堤岸過去的話,也不出十分鐘。你想要去哪兒呢?”

“嗯,我的俱樂部就在卡爾頓府聯排,但我不想碰到認識的人。而薩沃伊也並不怎麽好——”

“這兒有一個不錯的小酒吧。”格蘭特說著,開車轉了一圈,“這個時間點沒什麽人,挺安靜的,也是可以讓人身心舒展的地方。”

當他們轉過一個街角的時候,格蘭特看到了賣報人張貼起來的海報。《克雷的葬禮:史無前例的場面》《十個女士暈倒了》《倫敦同克雷告別》,還有(《前哨》的標題)《克雷最後的觀眾》。

格蘭特照著油門一腳踩了下去。

“真是難以置信,太讓人不快了。”坐在他身邊的這個男人默默地說。

“是的,我能理解。”

“那些女人。我覺得人這種所謂偉大的物種也快到頭了。雖然我們成功地經過了戰爭的洗禮,但是或許是用力過猛了。遺留給大家的,反而是一種瘋癲狀態。極大的沖擊造成的後果偶爾也會是這個樣子。”他沉默了一會兒,很明顯又看了一遍那些標題,不過是在頭腦中過了一遍。“我曾見過那些機關槍明目張膽地朝著軍隊掃射——在中國——也見過人們為反對大屠殺所作出的抗爭。但是我現在所見到的,是一種為人所不齒的全民性的歇斯底裏症,就充斥在這個早晨。而對於這一切,我內心卻是異常激動的,這樣的情感無法向你描述,並非因為這是——克莉絲,而是因為他們讓我覺得作為一個人,是異常羞恥的,和他們是同一個物種,是心有愧疚的。”

“我之前也在想,時候還早,不會有什麽示威遊行吧。我知道警察們差不多都這麽想。”

“我們也這麽想。這就是我們選擇那個時間點的原因。既然我已經親眼瞧見了,我也就知道沒什麽能阻止這種事情了。這些人就是些瘋子。”

他停頓了一下,幹巴巴地笑了一下。“她從來都不怎麽喜歡人。因為她發現人——其實是令人失望的,所以她才把自己的財產做了那樣的分配。而她的那些影迷們在今天早晨做的這些事,也證明了她這麽做確實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