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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皇家植物園是洛丁的主意。“原諒我再多嘮叨幾句,你來倫敦之後,就免不了會受到跟蹤調查。所以你不能按我之前建議的那樣和我同吃同住。你不能讓任何認識我們的人看到我倆在一起。同樣,我也不能去你在皮姆利科的住處。你務必維持現狀,獨自居住,無人打擾。”因此才有了去皇家植物園的主意。洛丁說,皇家植物園隱蔽性極佳,同時又保持著開闊的視野。在倫敦,你很難找出第二處地方,既能夠很遠地望見朝你走過來的身影,又能確保自己不會被人察覺。恐怕在倫敦再也找不出像皇家植物園這樣,有那麽多可以用作幽會的地點,四周悄無聲息,又不用擔心遭人打擾。

所以,每天早上,他們各自走不同的門到達這裏;每次見面的地點都不同,散步過去的地方也不一樣;那兩周的時間裏,洛丁都會給他展示各色照片、地圖、平面圖、素描畫還有鉛筆繪制的圖表。起初,他用的是一張比例尺為一英寸的克萊爾及其周邊地區的地形圖,之後所選地圖的比例尺越來越大,漸次發展到房屋的平面圖;因此整個過程很像是從飛機上縱身一躍。起初是讓他知道村子的大致位置,然後了解有關田野和花園的細節,再是對房屋的特寫,讓他腦海裏一開始就有個全景架構,而具體細節就只需在這一架構上標志出來就好了。這種教學方法富於條理,細致入微,博萊特很欣賞這一做法。

重點當然還是放在照片上了。奇怪的是,在看完所有的照片後,最讓他興致勃勃的卻根本不是那張他“孿生兄弟”的照片。誠然,西蒙長得異乎尋常地像他;看著照片上的臉如此地像自己,他不由得產生了一種奇怪而又近乎尷尬的感覺。但揪住他興趣的,卻不是西蒙,而是那個沒能長大成人的孩子,那個他要去冒牌頂替的孩子。他竟然對帕特裏克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認同感。

甚至他自己在察覺到這一點之後也覺得怪不可言。原本一想到帕特裏克,他應該充滿內疚才是。可他唯獨感覺,帕特裏克在冥冥之中支持著他,幾乎同他結成了同盟。

打完電話,他穿過維多利亞廣場,一路走一路納悶自己怎麽就冷不防地提到帕特裏克哭臉的那回事。洛丁只是告訴他,帕特裏克那次是毫無理由地就哭了(當時他只有七歲),這讓老桑達爾先生十分反感,從此再也不帶孩子們出去玩了。洛丁本想讓他在合適的時候拿這個故事做文章。是什麽驅使著他說帕特裏克那次哭是因為馬兒太漂亮啦?沒準兒帕特裏克當時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哭的?

反正,不論他想或是不想,現在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那個在漆黑的房間裏,那個對他軟磨硬泡、不斷慫恿他的聲音終於占據上風,左右了他的腦瓜。如今他也只得跨上戰馬,祈禱一切順利。可畢竟那會是一場獨特而令人屏息、心跳停止的縱馬馳騁。他曾經也經歷過這種生死攸關的考驗,可這次他的心智還要面臨更加刺激的新危險,歷經一番智力的激烈較量。

那所孤兒院會把這稱作:不朽靈魂所面臨的威脅。然而,他卻不相信靈魂是永垂不朽的。

他不能以一個敲詐者的身份前往拉特切茲,也不能是一個懇求者的角色,而是要以一個徹頭徹尾的侵入者的面貌進駐拉特切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