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私釀販子的汽車

“稍等片刻,容我再開瓶酒。”山姆·霍桑醫生這樣說著,“離了——呃——這點小小享受,講故事聽故事豈不索然無味?知道嗎?看見酒瓶,喚起我的許多回憶。你年紀太小,自然沒經歷過禁酒時期,但那時候我卻正當年。你或許會以為,身處北山鎮這片寧靜的新英格蘭鄉村,幫派戰爭再可怕也與我們無涉,但請讓我告訴你吧——一九三O年春天,北山鎮可遇到了好大一場陣仗!事情和整整一車的空酒桶有關系——沒錯,正是空酒桶,還有一樁不可能犯罪:私釀販子在汽車裏神秘失蹤,而我破案不是為了別的,是真正為了自己的性命。

“整件事情都開始於我被匪徒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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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的一個周六早晨,我來到辦公室處理賬單。我的護士愛玻去了佛羅裏達探望姐姐——這在那時候也算是長途跋涉了——拋下我一個人在三周時間內盡量應付各種狀況。剛做完各種雜事,在幾份賬單上貼足郵票,準備稍後寄出,這時候,外門口的小門鈴忽然響了起來,這昭示著有病人上門。日程表上沒有預約,於是我起身去看來者是誰。

站在候診室正中央的是一名男子,穿細條紋正裝,戴棕色軟呢帽,手裏一柄左輪手槍的槍管直指著我:“霍桑醫生?”

“正是在下。幹嗎拿槍指著我?”

“醫生,請跟我來。有個兄弟受傷了。”

“如果真有人受傷,你不掏槍我也會去。讓我拿上出診包。”

他跟著我走進內間辦公室,槍仍舊握在手中。我多找了幾卷繃帶,統統塞進包裏,因為我很清楚他所謂的“受傷”是怎麽回事。不過,我還是問了一聲:“他出了什麽事?”

“挨了槍子兒。”

“一顆還是多顆?”

“一顆就夠糟糕的了。少廢話,咱們快走!”

我啪的一聲合上出診包,領著他走出正門。“記得把門碰上。”我提醒他,“最近這附近有不少壞人出沒。”

“嘴皮子總這麽利索?”他問。

“一點兒也不。”

還有一個人在外面等,他坐在一輛黑色帶篷轎車的駕駛座上。我注意到他的右手擱在外套內側,毫無疑問也攥著一柄槍。我並不特別害怕,只覺得自己仿佛低成本匪幫片裏的角色。

“進去!”我背後那位仁兄推了我一把。

我四處看看,但此刻畢竟是星期六早晨,診所背後的巷子空無一人,附近屋子裏的住戶怕是也不可能察覺我的困難處境:“請問我該怎麽稱呼您?看起來咱們得共處幾個鐘頭呢。”

“菲爾。”持槍的男人說,“開車的叫馬蒂,不喜歡說話。”

“我們這是去哪兒?”

“鎮子外面的一處農舍。‘胖子’拉裏租下的。”

“‘胖子’拉裏?”

他用左輪手槍捅了捅我:“也就是你的病人。醫生,別再問東問西的了,對你的健康沒好處。”

我回憶起報紙上讀到過的一個名字:“莫非是私釀販子‘胖子’拉裏·斯畢爾斯?”

“跟你說過了,別問東問西的。你還打算活著回來,對不對?”

我沉默下去,回憶“胖子”拉裏·斯畢爾斯這個人。按照報紙所說,他控制著流入波士頓和普羅維登斯的大部分非法威士忌交易,據說手上有五六條人命。他本人亦是多次死裏逃生,紐約匪幫懸賞要拿他的人頭。匪幫想控制整個東北地區的私釀生意,最討厭的就是“胖子”拉裏這種獨行俠。

離開鎮子,沐浴在春日暖陽之中,沿舊山脊路顛簸了好幾英裏,馬蒂終於一打方向盤,拐上一條雜草叢生的車道。我立刻認出了這處農舍,它曾經是哈世金家的老屋,一年前這家人的最後一位未婚男丁去世後便荒棄了。即便這個地方真是“胖子”拉裏·斯畢爾斯花錢租下的,那他大概也沒出多少錢。屋子不遠處是個交叉路口,想必很適合私釀販子碰頭聚首。

馬蒂和菲爾一前一後夾著我走進農場,左輪手槍依舊對準我的脊梁。到了離屋子不遠的地方,房門砰然打開,出來一位身材苗條的黑發漂亮女人。“他還是不肯讓我看傷口。”女人對馬蒂和菲爾說,“但血流得到處都是!這位是醫生嗎?”

“山姆·霍桑。”我說,“多久前的事情?”

她瞥了一眼持槍男人:“菲爾,幾點鐘來著?九點前後?”

“是的。對方埋伏在路旁的樹叢中。他一走出房門,那群人立刻開始射擊。然後我們立刻就來找你了。”

“讓我看看他。”我一邊跟著女人走進底樓臥室,~邊打開出診包。

沒錯,正是“胖子”拉裏·斯畢爾斯本人,盡管此刻的他與照片中那條風度翩翩的漢子大相徑庭。他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緊緊抱住腹部和軀幹,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床單和襯衫上到處是血,我一眼便看見他的左上臂還有一處皮肉之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