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復活帳篷

“我有沒有和你們講過那次差點因謀殺被捕的經歷?”山姆·霍桑醫生直起身子,從架子頂上取下一瓶白蘭地,開始今天的故事,“那件事絕對令人印象深刻!但是不能責怪警方。誰讓案件發生之時,我是唯一看上去有可能犯罪的人呢?當時就我和死者兩人,共處一頂碩大的帳篷之下。對,帳篷。那是用來舉行宗教復活大會的。我看我還是從頭講起好了……”

我覺得故事真正開始的時間—我首次聽說宗教復活會這

回事—是案發前一周。一位名叫哈姆斯·麥克勞林的退休教

授正在撰寫一本專著,研究美國人生活中的一些儀式。他邀我至他府上一敘。麥克勞林的談吐敏捷、流暢,鼓勵的話語令我有些飄然,以致我誤覺他只是邀請了我一個人來。因此,當我在前門走廊遇見馬吉·米勒的時候,難免感到有點意外。她腋下夾著一本剪貼簿。

馬吉是一名學校教師,一九二七年秋天剛剛迎來二十九歲生日。因年齡相仿,又都是單身,某些好心人曾有意撮合我們,可惜都未能成功—鄉民們采用的辦法大都簡單粗暴。她是個漂亮的年輕女子,身材也很棒,但我們之間就是沒有感覺。我猜是化學反應不對路—時下,有些人就是如此稱呼不來電的愛情。那天晚上,在麥克勞林教授家的門廊上遇見她,我的第一反應竟是:又一次精心策劃的勸婚陰謀。

“呃,你好,馬吉。最近一切可好?”

“山姆醫生!想不到能在這裏遇見你!”她有些緊張地挪了挪剪貼簿的位置,“你也是來參與哈姆斯·麥克勞林教授的研究項目?”

“他正在訪談一些人,以將談話內容作為他著作的素材。說實話,他真是一位聰明睿智的老人,簡直把我嚇到了!有一次他在我們學校散步,走進我的教室時,我都怔住了,不知道該做些什麽。自從我駕駛婦女聯誼會的彩車參加返鄉遊行以來,我還沒有那麽木然地傻站過。我完全—”

門開了,哈姆斯·麥克勞林突然佇立在我們眼前。我覺得我們就像一對在課堂上閑聊的小學生,被老師抓個正著。我率先回過神來,伸出了手:“很高興再次見您,教授,您的腿怎麽樣了?”

“好多啦,謝謝。”他一直遭受關節炎的折磨,但他領我們進屋的時候,看不出曾經跛足的跡象。

“我帶了大學時期保存下來的剪貼簿,”馬吉·米勒說著,把剪貼簿放在桌上,“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留著它細細閱讀。”教授向她微微一笑,他深諳如何將他的魅力傳遞給年輕女性:

“我會把它安置在書桌裏,會有一天用得著的,馬吉。一輩子在哈佛大學教書的經歷,真的不足以讓我有資格撰寫普通美國校園的學生生活。”

“俄亥俄對你來說夠普通啦,”她說道,“女生聯誼會、男生社團、足球、返鄉遊行,所有一切。那個和我約會的男生,他有一架尤克萊利琴.和一個扁平小酒瓶—而這還只是禁酒令頒布的頭一年!”

麥克勞林教授匆匆掃了一眼剪貼簿裏的內容,便把它塞進了書桌抽屜。“大學生活的儀式—我相信一定是豐富多彩的。”他轉而對我說道,“如你所知,這將是我書中的一個章節。還有一章是關於上層社會的儀式。藍思警官將協助我完成法律儀式的章節,而我需要你的幫助,霍桑醫生,有關病者和垂死者的儀式。”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

“我相信所有生活都是由儀式構成的。我們總是從一套儀式走向另一套,我說的不僅是那些體系完備的宗教儀式。婚禮儀式、商業儀式甚至體育儀式—所有這些都值得深入研究。”

“聽上去是個曠日持久的工作。”我評論道.

一種小型夏威夷四弦吉他,形似班卓琴。

“一點不錯!我的出版商預估這本書將有五百頁,實際上可能更厚。我已經收集了成堆的研究資料。”他用手在書桌上比畫了一圈,我這才發現桌上有大堆的馬尼拉文件夾.、待回復的信函,還有厚厚的卷宗。卷宗的頁邊露出一些小紙條,標注著重要文字的頁碼。

“恐怕那本剪貼簿裏,大部分都是我的一些照片。”馬吉說道,她有點被學術資料的數量給嚇壞了。

“所以我才需要剪貼簿—給學術研究補充些娛樂性嘛。”

“我可沒有剪貼簿提供給您,”我告訴教授,“您希望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哈姆斯·麥克勞林從桌上拿起一張傳單:“你在鎮上見過這東西嗎?下周四晚上有一場宗教復活會,將在露天市場的帳篷裏舉行。有個叫喬治·耶斯特的男子,帶著妻子和七歲的兒子在東北部旅行。他宣稱只要他的孩子把手放在病患身上,就能夠治愈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