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號牢房謎案

“不錯,”山姆·霍桑醫生開口說道,一面把兩個杯子斟滿,“有一段時間,北山鎮上了全國所有報紙的頭版。再來一點——呃——喝的?有些報導甚至還提到了我的名字。他們稱呼我是新英格蘭的一個年輕醫生,當時我正是那個身份,那是一九二六年的春末,泥鰍來到了我們鎮上……”

那是一個溫暖的五月天(山姆醫生回憶道),我到傑夫·懷德海的農場上去治療槍傷。那件事本身就很不尋常,因為除了在狩獵季之外,北山鎮可沒那麽多槍傷的。傑夫·懷德海和他太太有四十畝的好農地,由他帶著兩個十歲多的兒子一起耕作。這家人我看過的病最嚴重的不過是感冒,不過去年夏天我到過他們的農場去看在他們後面牧草地裏冒出來的一些大香菇,我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我想,好像是叫蕈類學吧——可是我證實那些都能吃。

這一天,大兒子麥特在農舍門口接我,打電話給我的人就是他。他叫道:“這邊,山姆醫生,他流了好多血!”

“誰呀?”

“尤士塔斯·柯瑞。他左大腿中了一彈。”柯瑞是北山鎮上兩家雜貨店其中之一的老板,足個常會找麻煩的人。可是這還無法解釋為什麽他會在傑夫·懷德海家的草地上受到槍傷而流血不止。“出了什麽事?”

“不知道,山姆醫生。”

我把我的黃色敞篷車停在屋子旁邊,再走回去,帶著我的皮包穿過了田地,我們走到一塊高起來的地方,看到他們就在那裏——傑夫·懷德海和一個從鎮上來的叫韓克爾的人,站在尤士塔斯·柯瑞身邊。他們草草地弄了個像止血帶之類的東西綁在他大腿上部,可是並沒什麽作用。我一眼就看出傷口本身並不嚴重,可是他失了相當大量的血,這點倒是很危險的。

“我想我快死了,醫生,”他對我說。

“亂講,尤士塔斯!”我開始剪開他的褲子,“怎麽會出這種事的?”

“我帶著槍走路,在樹根上絆了一跤。”

那支槍是一支長槍管的柯特左輪手槍,躺在旁邊草地上。“現在又不是狩獵季,”我說著開始治療傷口。

“我們是在打土撥鼠,”傑夫·懷德海自動自發地說。我轉頭去看看他的兒子麥特,然後又看了魯迪·韓克爾一眼。“你們四個一起?你太太和你小兒子呢,傑夫?”

“到鎮上買東西去了。”

“你知道有槍傷的話,我就得提報給警長。”

“沒問題,”受傷的那個說,“你報吧。”

等我盡可能把他包紮好之後,我建議他坐我的車到診所去,好讓我把子彈給取出來。“我們也許得送你到菲力克市的醫院去住幾天,不久你就會復原的。”

我一面說話,一面撿起那把槍來,在另外三個人忙著把尤士塔斯擔上我車子的時候,我打開彈倉來看了一眼,槍裏子彈裝得滿滿的,沒有發射過。

不知道是誰開槍打了尤士塔斯·柯瑞,反正不是他自己。

在我們回鎮上去的路上,命運玩了一個極其瘋狂的把戲。

我正接近和出路交會的十字路口,看了一眼我的病人,想知道他走這一趟路有沒有問題時,一輛棕色的派卡德以高速橫向直沖而來。我用力踩下刹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的響箭前面撞上了派卡德右前方的保險杆,發出很大的撞擊聲。

我馬上下了車,跑過去看另外那位駕駛有沒有受傷,在我走近時,他擡起頭來,含糊地說了幾句,聽起來像是法語,我本能地覺得他是在咒罵我。

“抱歉,”我對他說,“我是個醫生,我車上有個病人。”

他一言不發地想倒車繞過我,可是他前面的保險杆歪得卡到了輪子不能動彈。傑夫和他兒子還有韓克爾開著懷德海的車跟在後面,現在全下了車來看能幫得上什麽忙。其他人的到來似乎讓那個駕駛更為不快。“哎呀,”他最後終於開口用有濃重外國腔的英語說,“幫我解決一下,我得趕路呢。”

我轉身對傑夫·懷德海說:“我的車還可以跑,你能不能用你的車把他拖到鎮上,我把尤士塔斯送到診所,我很擔心他的腿。”

“可以,山姆醫生,你先走吧。”

我把他們留在十字路口,顯然那個法國人完全不喜歡這個主意,我猜他們會把他拖到羅索的修車廠去看看損壞的情形。同時,我開車把柯瑞送到我的診所,把傷口重新處理得更好一點,但沒有辦法取出子彈。我叫愛玻把槍傷的事件提報給藍思警長,不久之後,警長就一跛一跛地走到了診所。

我在北山鎮工作的這四年裏,和藍思警長有很好的交往,不到幾個禮拜之前,我才冶好他扭傷的腳踝,那是新監獄落成啟用儀式上,他踩到濕滑的地方跌倒造成的。那對警長來說真是非常尷尬的一刻,而這種尷尬恐怕會一直持續到他完全恢復,沒有一點再讓人回想起那件意外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