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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了。”宮村說。

彼此述說不滿、商量對策、姑且實行——反復這些事,確實能夠獲得一定的效果。所以在這個階段,大部分會員似乎都會感謝修身會。

這與其說是修身會的教導,更應該說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還是會覺得感激吧。在這個階段,花的錢也不多,說起來算是很有良心的多管閑事大會。

然而……

不管煩惱減少了多少,人依然不可能那麽簡單地掌握到幸福。不管怎麽樣還是會有煩惱,不幸的源頭真的是源源不絕。所以……

“修身會準備了下一個階段對吧?”

接下來的第三階段,是叫做“尋找真實幸福”的聚會。

“這個和過去的三姑六婆型會議不同,有指導員加入,他們稱為引導員。到了這一班,因為會員曾經探尋過彼此的不幸,或不幸的根源——不可告人的可恥之處,所以就像彼此共享秘密般,萌生出一種團結感。此時指導員加入,向眾人詢問:‘你們為何會不幸……?’”

“這不是在上個階段彼此探討過了嗎?”

“不是的。他們說穿了只是思考為何會不幸並無法做出任何根本的解決之道。所以這次要問:‘何謂幸福?命題的主旨是這樣的:你們之所以不幸,是不是因為你們誤解了幸福的真諦呢……?’”

“什麽?”

“等於是掐住會員的脖子,像這樣用力地撼動他們的價值觀。賺大錢就幸福了嗎?出人頭地就幸福了嗎?有錢是好事嗎?地位提升是好事嗎……?”

“這……”

“是的,這些事其實沒有什麽好壞可言。有時候根本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問題,但他們不這麽想。如果有錢等於幸福這種說法其實是假的,那麽貧窮等於不幸的說法根本不成立了吧?”

“是啊,可是……”

“事實上,窮人裏頭也有幸福的人,但是有些不幸確實也是貧窮所造成的。所以原本這種歪理是不成立的……”

“然而在這裏卻成立了?”

“沒錯。到了這個階段,會員對於幸與不幸,半自發性地從表層到極為深入的部分都做了徹底的思考,所以會員對於這種邏輯顛倒也不以為意了。他們這時候的狀態,反倒是想要相信自己思考的變遷,他們判斷的基準變成言論是否符合自己的思考,就是這樣。此時精明的指導員再進行一場講課,內容完全打入他們的心坎。”

“打入他們的心坎……?”

“也就是會說,”宮村以溫和的口吻繼續說道。“指導員將例如金錢、經濟能力等條件從幸福的範疇中排除。不只是這些,連愛情、名聲等等也加以排除。這個啊,仔細想想,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確實很恐怖。

這等於是為了解除沒辦法出人頭地、與家人不和等負面狀況——不幸,而將重視榮譽和勤勉、扶持家人等正面狀況——幸福,也一起抹煞了。

這麽一來,或許連一個人的根基都會動搖。

若是根基都被動搖——不,被破壞、失去的話……

“會……會怎麽樣?”

“一定很傷腦筋吧,可是因為是中級課程,這個步驟執行得很徹底。修身會針對執著於金錢的人等等,設計了種種課程,財產、異性、名聲、家人——所有的生存意識都給剔除了。”

生存意識,就我來說……

——是什麽呢?

我動不動就會想到這種事。

重要的事物、不可動搖的什麽、絕不能舍棄的事物。

一般來說,每個人心裏都擁有這種沉重、牢固、龐大、高高在上的東西吧。我覺得這個東西愈龐大就愈幸福,愈牢固就愈安心,愈沉重就愈安定。

這個東西……被剔除的話……

他愈是龐大,空洞就愈大;愈是堅固,傷就愈深;愈是沉重,就愈不安定。然後……

如果是我的話,會怎麽樣呢?

沒錯,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那種確實的事物,我的心裏總是開著一個大洞,我的腦袋一片空蕩,總是浮遊虛空。換言之,那些接受了中級課程的會員們……

——會變得跟我一樣。

心裏會開出一個大洞。

腦袋會變得一片空蕩。

宮村維持著一貫的語調,淡淡地說道:“據說中級階段的總結,是一個叫做‘葬送錯誤世界觀’的集訓活動。約為期七天到十天,在樹海當中冥想集訓,重新認識自己過去的世界觀錯得有多離譜。這個與其說是重新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