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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堂人口處,頭破血流的中島佑賢那張如同巖石般的臉側向俯臥,漆黑的血流了一地。

  

  人口的門開著,那裏有兩名僧人,圓覺丹佇立在他們身後。

  

  那時鳥口極度震驚。

  

  震驚這種刺激要變換成人類的情感,似乎得花上相當久的時間。所以無論鳥口再怎麽樣注視屍骸,都湧不出悲傷或懊悔這類人性的情感。

  

  屍骸這種東西,只是個物體。

  

  物體既沒有尊嚴也沒有威嚴,那種東西說起來只是種頭銜,並非屍體這種物體本身所具備的,那是附加上去的。可能因為泰全老師遇害時他沒有看到屍體,所以才會感到那麽空虛吧,鳥口這麽認為。

  

  短短十分鐘前……

  

  刑警們聽見慘叫,各自機敏地跑了出去。

  

  鳥口接到山下的指示,首先將久遠寺老人送到今川所在的建築物,接著全力奔跑,趕上刑警們。距離相當遠,若非在這寂靜的山中,這聲慘叫是絕對聽不見的。

  

  第一個抵達現場的似乎是山下。他“哇啊”大叫一聲,隨後抵達的刑警們全都啞然失聲。跟在鳥口後面過來的敦子發出一聲短促微弱的尖叫,這是鳥口第一次聽到敦子的尖叫聲。

  

  托雄嚷嚷著:“不、不是貧僧,不、不是我殺的。我什麽都沒做!覺、覺丹猊下、覺……”

  

  “這……這是怎麽回事!貫首,請你說明!”

  

  鳥口聽見這道厲聲,轉頭一看,山下正瞪著貫首。

  

  菅原刑警蹲下身去,觀察倒在地上的那個東西,然後回望站立的上司,搖了幾次頭。意思是倒在那裏的那個東西不是受傷的佑賢,而是佑賢的遺體。鳥口心想這一看就知道了,還真是慎重其事。

  

  警部補——山下叫也似的說道:“貫、貫首!這是對警察……不,對法治國家的挑戰嗎?這種事在這裏——在這座明慧寺是被允許的嗎?我、我已經受夠了……”

  

  完全看不出貫首的表情。

  

  就連那雙有如沉眠般半閉的眼皮底下的瞳眸是在看屍體。或是看著發言的山下,鳥口都看不出來。

  

  貫首——覺丹從容不迫地回答:“貧僧完全不知情!山下先生。您方才的發言,貧僧就這樣奉還給您!盡管有這麽多警官在場,究竟還要犧牲多少本寺的雲水才甘願?這是警察的怠慢!若我國標榜為法治國家,卻放任這樣的犯罪橫行,侮蔑國家的是警察才對吧!”

  

  貫首的話在這種狀況下依然威嚴十足。

  

  ——這家夥也是怪物。

  

  鳥口有此感覺。他只看過覺丹誦經時的背影,從背後看已然威風凜凜,但從正面一看,簡直就像穿上了袈裟一般威嚴。山下警部補果敢無比地以視線與怪物相鬥,卻忽地將視線落向佑賢,無力地說:“是啊,我也這麽覺得啊,深有同感。我們什麽都不了解。什麽都不能做。面對兇惡的連續殺人,我……不,我們警察實在是太無力了,但是我不會放過兇手。這個人,中島先生在短短三十分鐘之前還在與我交談,現在卻……”

  

  接著他深吸一口氣,吐氣似的說道:“我不會原諒這種事。”

  

  聽到他的話,菅原刑警站起來,粗魯地說:“山下兄……不.搜查主任,你的心情我了解,但是……”

  

  接著他瞥了一眼貫首,站到上司前面說:“聽好了,這——中島先生才剛死。所以要逮捕兇手的話,就只有現在了,等不到早上了。這不是今川幹的,也不是久遠寺或桑田幹的!我錯了。你,主任,山下搜查主任,下達指示吧7我遵從你的命令。”

  

  聽到部下願意服從指揮,主任有些痙攣地點頭:“呃,好。貫首,還有那裏的兩個,還有那邊的托雄,請你們先到知客寮去。呃,你,龜井正監視著和尚,你先去那裏確定和尚的人數。次田,請你把仁秀帶來,他在這棟建築物後面的旱田再過去的地方。那個女孩還有哲童,哲童剛才出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