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賀霖如何受得了被小舅子這般當眾教訓,當即就彎腰撿起棍子,咬牙切齒道:“這是我們賀家的家事,你無權過問,我的兒子我自己管教,打死不論!”

話雖說得狠,可當他看見站在唐泛身後虎視眈眈的嚴禮和公孫彥時,手中那棍子不知怎的就揮不下去。

“住口,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出聲呵斥他的卻是賀老爺子。

他看也不看兒子通紅的臉色,越眾而出,朝唐泛道:“賢侄,我有幾句話問你,與今日之事無關,還請賢侄借步到旁邊說幾句。”

唐泛雖然很有禮貌,卻沒有依言往旁邊走,只笑道:“伯父有什麽話,在這裏說就行了,君子無不可告人之事。”

先是嚴禮,然後又是唐泛,這一個兩個都是軟硬不吃,賀老爺子無法,只能問:“賢侄來此小住,老夫本是歡迎之至,但如今既是知道與賢侄同行的有錦衣衛,老夫便免不了多過問兩句,還請賢侄諒解。”

唐泛點點頭:“我知道伯父想問什麽,這兩位錦衣衛兄弟乃是擔心我孤身上路不安全,特地陪伴而來,與朝廷之事無關,伯父不必擔心會連累賀家。”

錦衣衛身份敏感,人家既然知道了,多問一句也是正常的,更何況賀老爺子就算知道他免職之後,對他也一如從前,不管這份情誼是沖著他已故的父親,還是為了別的什麽原因,唐泛都記在心裏。

所以他雖然因為所見所聞,尤其是今日賀霖不分青紅皂白毆打兒子的事情,對這個姐夫心生厭惡,但一事還一事,對賀老爺子,唐泛自然不能失禮。

旁邊的嚴禮接口道:“我們鎮撫使與唐大人交情莫逆,是以特地遣我等二人跟隨左右,以供驅遣,護大人周全,賀老爺不必多疑。”

賀老爺子聽了他們的解釋,心中的疑問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唐泛與錦衣衛交好,這不稀奇,可這得是什麽樣的交情,才能讓錦衣衛充當他的保鏢?

而且從嚴禮他們的神情上來看,這二人並無半分不甘願,可見是對唐泛言聽計從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這幾年唐泛在京城,傍上了什麽不得了的靠山?

旁人不如賀老爺子想得這樣多,他們只聽見嚴禮和公孫彥的身份,看見這兩人對唐泛的畢恭畢敬,心中便已經震驚無比,對唐泛的印象也立馬從一個“官場上的失意人”上升到“背景深厚的神秘人”。

有背景和沒背景,這裏頭差別可就大了。就算唐泛一時半會沒有官做,只要官場上有人願意為他搖旗呐喊,幫他上疏求情,時機合適的時候,他就可以隨時起復的。

想到這些,即便是滿腔怒火的賀霖,手中捏著棍子的力道,也不由得松了幾分。

唐泛卻沒興趣管他們是怎麽想的,他彎下腰,將姐姐和小外甥扶起來,然後輕輕擡起賀澄的下巴,查看他的傷勢。

“七郎,身上疼麽?”唐泛輕聲問道。

賀澄點點頭,又搖搖頭,死死咬著牙,連呻吟都沒有泄露出來。

他平日看著柔弱內向,骨子裏卻是異常倔強。

放在在母親護住他之前,他還是挨了兩棍子的,雖說不重,不過他年紀小,皮肉嫩,承受力自然不如成人。

見他一只手捂著另一只小臂,唐泛輕輕擼起他的袖口,為他察看他的傷勢。

但見賀澄的小臂上腫起一條紫色紅痕,唐泛輕輕一碰,他便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

唐瑜心疼得直掉眼淚。

唐泛強忍怒意,擡頭看向嚴禮。

後者會意,上前察看一番,道:“沒有傷到筋骨,給他敷點藥就好。”

賀霖聽了這話,忍不住道:“我就說我沒下重手……”

話未說完,兩道嚴厲的目光射過來,頓時將他未竟的話生生扼殺在喉嚨裏。

其中一道目光來自唐泛。

另外一道,則是賀老爺子。

賀老爺子輕咳一聲:“賢侄,這件事,既然韋家已經報了官,咱們還是交由縣太爺來處理罷?”

縱然賀老爺子並不前倨後恭,但假若是放在之前,他不知道唐泛身後站著錦衣衛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問出這句話的,因為不管賀澄跟案子有沒有關系,他都是賀家的人。

按照當下的禮法,正如賀霖所說的那樣,老子打兒子,是天經地義的。

當然,如果唐瑜的娘家來頭很硬,譬如說唐瑜她爹是當朝首輔,六部尚書,那唐瑜也不會在賀家過得連日常用度都不夠了。

說到底無非是覺得唐瑜娘家無靠,所以這些年來,賀家人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如今唐泛在此,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賀老爺子既然知道唐泛與錦衣衛關系匪淺,說出來的話也要更客氣幾分。

唐泛頷首:“伯父所言有理。”

但說完這句話,他便對翁縣令拱手道:“翁兄,此事本來與我無幹,我也不該多管閑事,不過還請翁兄看在此事涉及我的外甥的份上,讓我從旁參與協助,我這個當舅舅的,實在不能坐視他被人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