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獄之口(第5/25頁)

克拉凱在艇上受到了熱情的招待,喝了酒,吃了香腸,抽了煙。他知道巴爾克利在昨天夜裏率魚雷艇襲擊的日本戰列艦,就是幾乎把他炸死的“金剛”號和“榛名”號。

“沒有成功。”巴爾克利苦笑著說。“我們畢竟敵不過日本人的驅逐艦。”

陸軍、空軍和海軍在卡納爾就是這麽息息相關,命運與共。克拉凱覺得世界那麽大,可又那麽小。

第二天,他重新登上另一架海軍的A-25轟炸機,轟炸了昨天在瓜島卸載的那支船隊。日本人沒有卸完貨,船就停在機場東邊的太波角。為了躲避兇惡的美國飛機,三艘日本貨艙沖上了太波角的沙灘。現在它們已經成了死靶子,克拉凱不費力地就把它們炸中了。

後來,他聽情報人員講:那三艘船名叫:“笹子丸”、“九州丸”和“吾妻丸”。

他晚上挨炸,白天出擊,被打下來再換架飛機,在瓜達爾卡納爾就甭想過好日子。唯一的好處是日本人的飛機多、軍艦多、部隊多,所以當兵打仗榮譽也高。那就幹脆一直殺下去吧,殺呀,殺呀,直到殺完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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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過了十月十三日夜間的大炮擊,惠特尼中校確信自己不會死。一個人由命運來擺布的時候,他茫然、惶惑、恐懼。而他一旦扼住命運的咽喉,他就是勝利者,他就有了自信,有了意志,生活也會由無序變成有序。日本戰列艦炮擊高潮的時候,惠特尼以為自己完了。從巴丹揀來的命,從科雷吉多爾逃出來的命,竟然要斷送在一個潮濕的地洞中。

炮擊過後,惠特尼行動起來。他同他的傳令兵科爾一道,學著鼴鼠來加固他們的防炮洞。科爾是堪隆斯的一個小農場主,機智,實在,有時有農民的幽默。征兵把他征到了海軍陸戰隊。海軍陸戰隊一貫自詡為“精兵”,對這個四十歲的小個兒黑臉漢子興趣不大。惠特尼卻一眼就相中了科爾。從聖迪戈起,科爾就不離他的左右。

科爾挖洞修工事可真有一手。他沒上過工程兵學校,但憑著農民的實實在在,把防炮洞修得像一座城堡。他砍來高大的樹木,打掉枝杈,並排鋪在洞頂上。他又從附近一座廢棄的農場中弄來波紋鐵皮,蓋在木頭上;然後,再垂直鋪放一排圓木。每根圓木的直徑都在二十厘米以上,一橫一直,蓋頂厚達五英尺。科爾再填上六英尺厚的紅土,其中一半是沙子。這個防炮洞雖然不正規,可耐得住大口徑炮的直接命中。科爾在洞中立了圓木支柱。挖了兩條備用地道,還開了排水溝,鋪了地板。他手腳不停地幹活。等惠特尼的新居落成,他抽著煙鬥一本正經地說:“我看裏面可以住國王。”

新居剛完工,日本艦隊又進行了一次大炮擊。這次,惠特尼充滿了安全感。跟科爾在一起,會覺得生活既美好又有趣,不像是打仗,而是一次愉快的旅行。科爾的祖上是西班牙巴斯克人,而他只自稱是巴斯克人,從不承認是西班牙人。西班牙和巴斯克之間打了許多世紀的戰爭。

“海魔”師二團二營的防線在亨德森機場以南,距離跑道約一千碼,是有兩個山包的丘陵。根據誰在那兒打仗誰就有權命名的原則,它被稱為“埃德森嶺”。一個月以前,日軍川口清健旅向該嶺發動了敢死性進攻,被一營美軍突擊隊粉碎。營長是埃德森,所以得了此名。陸戰隊員不買突擊營的賬,管它叫“血嶺。”日本人則稱它“蜈蚣高地”。嶺長二千碼,寬一千碼,坡度平緩,山腳連著雨林,山上長滿了庫拉草。庫拉草葉子帶齒,高達六英尺。熱帶地方植物長得就是快,一個月以前山坡上還是彈坑累累,現在什麽也看不見了。風一吹,篙草像海浪一樣層層起伏。

突擊營的一位軍官領著惠特尼看地盤。華萊士少校把縱橫交錯的工事、機槍巢、屯兵掩體都移交給惠特尼,特別強調山坡上的幾道屋脊形鐵絲網:“打仗的時候全憑它們了。中校,你可要守住,我們為它流了血。”他拍拍惠特尼的肩膀,很動感情地說:“我們守左手的山頭。背後就是機場,埃德森嶺是陸戰一師防線內唯一的制高點。它就像旅順口的203高地一樣,日本人會全力來奪的。你要是頂不住了,請早打招呼。”

他可太傲慢了。惠特尼諒解他,凡是打過仗流過血的軍人都是這麽股勁兒。他看你做得怎樣,而不是說得怎樣。

“我從巴丹來,知道怎麽教訓日本人!”中校不卑不亢地回答了少校。

“噢,對不起。”華萊士肅然起敬。“那太好了。”“巴丹”這個詞不啻一根魔杖,華萊士放下架子,開始一一交代無線電暗語、炮兵聯絡信號和地空聯絡呼號。“陸戰隊嘛,只有飛機和大炮是第一流的,打得像步槍一樣準。”華萊士少校那股狂勁又上來了,他一把抄過柯爾背的斯普林菲爾德式步槍,拍拍槍栓:“陸戰隊用這種槍打了兩次世界大戰。我們也愛用這老家夥。範德格裏夫特給我們發了萊辛式沖鋒槍,那玩藝兒平時挺花哨,打起仗來凈卡殼,都叫我們給丟到隆加河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