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戰爭的第二年。雅典的瘟疫。伯裏克利的立場和政策。波提狄亞的陷落。(第2/8頁)

52 使雅典人的災難更加惡化的一個因素是他們把鄉村居民遷移到城市裏,新來者對此感受尤為深刻。[2]他們沒有房屋住,不得不在一年之中的盛夏季節,住在空氣不流通的茅舍中,大量的人無法遏制地死去了。垂死者的身體互相堆積在一起,半死的人在街道上四處打滾,並且群集於泉水的周圍,因為他們都想喝水。[3]在他們所居住的神聖場所中,也充斥著他們當中那些死者的屍體。因為這個災禍具有壓倒一切的力量,致使人們不知道今後會怎麽樣,使人們對世間萬事都漠不關心,不管它們是神聖之事還是世俗之事。[4]所有此前所沿用的喪葬儀式,統統被放棄了。他們盡其能力所及,埋葬死者。許多人缺乏埋葬時所必需的東西,由於他們的朋友已經死得很多,就采用最傷風敗俗的方式來埋葬。有時候,他們來到別人已經做好的火化堆旁,把他們的死者的遺體拋到素不相識的人的柴堆上,然後點起火來;有時候,他們發現另一個火化柴堆正在燃燒著,他們把自己擡來的屍體放在別人的屍體上,然後就跑開了。[10]

53 不僅如此,瘟疫還導致了雅典其他違法亂紀的情況開始增多。現在,他們明目張膽地冒險做一些事,這些行為在此前是不敢公開的,而且恰恰是他們不願意做的。因為人們看到,幸運轉變得如此迅速,有些富人突然死亡,那些此前一無所有的人卻繼承了他們的財產。[2]因此,他們決定迅速花掉他們的金錢,以追求享樂。他們覺得自己的生命和財富都如同過眼煙雲。[3]至於所謂榮譽,沒有人願意遵守它的規則,因為一個人能不能活到享受光榮的名號的時候是很成問題的。但是一般人都承認,既光榮又有用的東西就是那些現時的享樂,以及所有使人能夠得到這種享樂的東西。[4]對諸神的敬畏和人為的法律都不能約束他們了。就前一點而言,他們斷定敬神和不敬神是一樣的,因為他們看到所有的人毫無區別地死去;就後一點而言,沒有人能夠預料他能否活到因違法而被推上被告席的時候,而他們每個人都覺得已經被宣布了更為嚴厲的判決,[11]這項判決正懸在人們的頭頂上,他們想在這個判決執行之前,再享受一點人生的樂趣,這也是合乎情理的。

54 這就是這場災難的情景,它重重地壓在雅典人的身上,雅典城裏,死神肆虐,城外田地,慘遭蹂躪。[2]在遭遇災難的時候,很自然地,他們回憶起過去的神諭。據老年人說,很久以前神諭中有這樣一句詩:

和多利斯人的戰爭一旦發生,死亡與之俱來。[12]

[3]關於這句古詩曾經有過爭辯。有人說,詩中所用字眼是饑饉(dearth),而不是死亡(death)。[13]但在目前的情況下,自然是後一種主張占上風了。因為人們要設法使他們的回憶與目前所遭遇災難相吻合。但是如果我們以後再與多利斯人發生一次戰爭,而那次戰爭又恰好引起饑饉的話,我想人們也許會因此而采取這句詩的另一種解釋了。

[4]現在那些知情的人還記得另一個給予拉棲代夢人的神諭。當他們問神,他們是否應當作戰的時候,神是這樣回答的:如果他們全力以赴作戰的話,勝利是屬於他們的,而且神自己也要保佑他們。[14][5]不難想象,現在所發生的事件與這個神諭的詞句是完全相符的。因為伯羅奔尼撒人剛剛入侵阿提卡,瘟疫就爆發了,而且,疫情從未侵入伯羅奔尼撒(至少是程度有限,不值得關注),受瘟疫侵襲最嚴重的是雅典;繼雅典之後,就在人口最密集的其他城市中流行。以上就是與瘟疫有關的事實。

55 伯羅奔尼撒人在蹂躪了平原地區之後,就向帕拉裏亞地區推進,直達勞裏昂,即雅典的銀礦所在地。[15]他們首先蹂躪了面向伯羅奔尼撒的一邊,接著又蹂躪了面向優波亞和安德羅斯的一邊。[2]然而,現在仍居於將軍之位的伯裏克利和前一次伯羅奔尼撒人來犯時的觀點一樣,認為雅典人不應該出來和他們交戰。

56 但是,當入侵者還在阿提卡平原地帶,還沒有進入帕拉裏亞地區的時候,伯裏克利就組織了一支由100艘戰艦組成的艦隊,準備出征伯羅奔尼撒,這時候已經開赴海上。[2]艦船上載有4000名雅典重裝步兵和300名騎士。300名騎士在騎兵運輸船上,這是雅典人首次把舊式船改造為運輸船。開俄斯和列斯堡派來的50艘艦船也參加了這次遠征。[3]當這支雅典軍隊起航之時,伯羅奔尼撒人還在阿提卡的帕拉裏亞地區。[4]他們在伯羅奔尼撒的愛皮道魯斯登陸後,蹂躪了它的大部分領土,甚至想突擊攻下此城,但未獲成功。[5]他們離開愛皮道魯斯,蹂躪特洛伊曾、哈利埃和赫爾米奧涅的領土,蹂躪伯羅奔尼撒沿海地區的所有城鎮。然後,他們航行前往拉哥尼亞的濱海城市普拉西埃,他們蹂躪了它的一部分領土,攻陷了這個城市,並且大肆劫掠。之後,他們就回國了。但這時伯羅奔尼撒人已經撤走,不在阿提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