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戰爭與和平(第6/10頁)

拿人命討價還價,這讓克萊斯特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他說,即使是半開化的中歐也不會出面做這種買賣。他唯一感興趣的是另一個問題,為戰爭尋求一個解決方案,以使德國不致徹底滅亡。

“這不是一筆商業上的交易,”施托希說,“這僅僅是一筆救人的買賣。”

“我不能也不想卷入這筆‘買賣’,因為對我而言,這只代表著可憎和肮臟。”克萊斯特回答說,“並且,這種個別的操作也不可能解決整個猶太問題。”他主張,只能通過政治途徑解決。他說,在與反猶太主義的第三帝國的戰鬥中,羅斯福受到了像摩根索那樣有影響的猶太商人的鼓勵。這一點以及無條件投降的原則只會強化德國的反猶太主義。作為其結果,整個猶太民族和全部歐洲人都將被滅絕,而將大陸留給布爾什維克。“如果保留猶太民族可以換取保留歐洲,”克萊斯特繼續說道,“那麽,倒真是值得我冒生命危險去做的一筆‘買賣’。”

“你應該和伊瓦爾·奧爾森談談,”施托希插話說,“他是美國駐斯德哥爾摩大使館的一名外交官,是羅斯福總統派駐西北歐戰爭難民委員會的私人顧問。他和總統有直接的聯系。”

幾天之後,施托希顯然非常興奮地告訴克萊斯特,據奧爾森說,羅斯福總統願意用“政治手段”來贖取集中營裏一百五十萬猶太人的性命。這正是克萊斯特所希望的——為戰爭采取一個政治解決方案。他得意地向瑞典紅十字會副主席福爾克·貝納多特伯爵重復了施托希的話,但伯爵只流露出一副懷疑的神情。接下來,克萊斯特又把這件事告訴了維爾納·貝斯特,丹麥政府裏的納粹代表。貝斯特和克萊斯特一樣,都屬於黨衛軍。和貝納多特不同,他對此深有感觸,因此建議克萊斯特直接與希姆萊的助手卡爾滕布魯納討論這個敏感的問題。

克萊斯特認識卡爾滕布魯納。回到柏林之後,他通知卡爾滕布魯納,施托希答應“為戰爭采取一個政治解決方案”,以換取一百五十萬猶太人。卡爾滕布魯納知道施托希和世界猶太人大會之間的聯系,開始來回踱步。突然,他停了下來,用濃重的奧地利口音說道:“你們清楚自己在幹什麽!我必須立即將這件事報告黨衛軍全國領袖。我不知道他對於這件事,對於你們,會做出什麽決定。”克萊斯特被軟禁在了自己家中,以防他和裏賓特洛甫談話。“在事情澄清之前,不許邁出你的花園大門。”卡爾滕布魯納警告他。

幾天後,卡爾滕布魯納派人請來了克萊斯特,並且和藹可親地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說道:“黨衛軍全國領袖肯定願意抓住瑞典人提供的機會。”然後他又補充說,“我們手裏有的不是一百五十萬猶太人。而是兩百五十萬。”這讓克萊斯特十分意外。接下來,還有第二個意外:要由克萊斯特本人前往斯德哥爾摩去啟動談判。同時,為了表明良好的信用,他將帶大約兩千名猶太人去瑞典。

克萊斯特剛到家,便又被召回了警察總部。但是這一次,卡爾滕布魯納怒視著他說:“關於猶太人的問題,沒你的事了。別問我為什麽。你本來就跟這件事沒什麽關系,將來也不會有關系。這件事和你再也無關了。就這樣吧!”卡爾滕布魯納沒費心去解釋為什麽有此突變:施倫堡剛剛與希姆萊談過,要派克爾斯滕醫生去處理這筆交易。為什麽要和裏賓特洛甫分享榮譽呢?

克爾斯滕前往瑞典,開始與瑞典外交部長克裏斯蒂安·岡瑟協商釋放集中營裏的斯堪的納維亞戰俘。希姆萊告訴他,如果第一步進展良好,克爾斯滕可以直接和施托希談判。同岡瑟的會談非常順利,雙方一致同意,貝納多特可以前往柏林,和希姆萊本人一起做最後的安排。

裏賓特洛甫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直到瑞典駐柏林大使無知地給希姆萊發來正式信函,要求同意正式接見貝納多特——當然,信函必須經過外交部的檢查,這時,他才第一次意識到,他的對手已經背著他在瑞典進行了談判。

希姆萊害怕裏賓特洛甫會告訴希特勒。他非常恐慌地打電話給卡爾滕布魯納,懇求他立即告訴元首貝納多特要來柏林訪問,看看他的反應。為了更加保險,希姆萊還打電話給愛娃·布勞恩的妹夫菲格萊因,要他就同一件事“摸摸”希特勒的底。

次日,即2月17日,菲格萊因打來電話,說元首只簡單地評論道:“在全面戰爭中,僅靠這種冒失行為終將一事無成。”

希姆萊十分困惑,不敢繼續下去。然而,他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向世界展示自己是一個人道主義者的唯一機會。恐懼占了上風。他決定不與貝納多特扯上關系。當施倫堡打電話說伯爵剛剛從瑞典到達時,希姆萊說,他“忙於”維斯瓦河集團軍群的反攻,沒時間見任何人。但是施倫堡再次指出了這樣一次會見將帶給黨衛軍全國領袖的巨大個人利益。希姆萊很少能抵擋住施倫堡的勸說,這次也不例外。他同意接見伯爵,但堅持要采取一個預防措施:施倫堡應以某種方式勸說裏賓特洛甫先會見貝納多特,這將可以阻止外交部長在希特勒面前搬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