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霹靂”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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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裏米亞會議的公報於2月12日發表後,幾乎所有英國人和美國人都熱情地對其表示贊同。在英國,多份風格迥異的報紙都發表了社論,如《曼徹斯特衛報》《每日快報》《每日工人報》等,贊揚三巨頭做出的各項決定。《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的約瑟夫·C.哈希表達了大多數美國人衷心的反響:

……克裏米亞會議與之前的此類會議明顯不同,因為它有著做出決策的意願。從政治角度而言,產生了《大西洋憲章》的那些會議、卡薩布蘭卡會議、德黑蘭會議和魁北克會議,都受著發表宣言的意願所控制。它們宣布了各種政策、渴望與意圖。但是,它們都不是決策性的會議。而雅爾塔會議則顯然是被做出有效決策的渴望、意志和決心所控制著。

蘇聯全國上下也表現出同樣的贊賞。《真理報》出版了一期會議專刊。它認為,雅爾塔會議上達成的各項決議表明“三大國的聯盟不僅掌握了歷史的昨天,還將擁有偉大的未來”。而《消息報》則聲稱,這是“當代最偉大的政治事件”。

公報也讓戈培爾非常高興,因為這給了他一個機會,可以加強對摩根索計劃和無條件投降問題的宣傳,並且宣稱三巨頭在雅爾塔做出的瓜分德國並強迫其支付巨額賠款的決定,只證明了德國必須重新拾起鬥志堅持下去——或者被消滅。

在法國,對於在德國給其一個占領區並在中央管理機構裏給其代表權的決定,人們充滿了熱情。不過,這種熱情卻被戴高樂個人的辛酸沖淡了。將軍的惱怒可以理解。這不僅是因為他參加會議的要求被當即回絕,而且,直到2月12日美國駐法國大使傑斐遜·卡弗裏交給他一份備忘錄之前,他對會議的結果還蒙在鼓裏。一名在法國的政治官員R.W.雷伯發電報給羅斯福說,戴高樂“冷淡地”接待了他。他肯定“希望自己在公報中能有一個更重要的角色”。對這份報告,以及戴高樂對兩人在阿爾及爾會面一事的拒絕,總統只是聳了聳肩膀。他本來就不喜歡這位將軍。“好吧,我只是想和他討論幾個我們的問題,”他對萊希說,“如果他不願意,也沒什麽區別。”

至少在表面上,戴高樂對雅爾塔的決議還算有禮有節,但英國和美國的波蘭人卻已經罵不絕口了。在米科瓦伊奇克的接替者托馬什·阿爾奇謝夫斯基總理的帶領下,他們聲稱,羅斯福和丘吉爾為了兩國的團結,實際上是把波蘭當成犧牲品送給了蘇聯。有一個波蘭人已經不滿足於僅僅進行譴責。這就是曾在奪取卡西諾山一戰中扮演英勇角色的波蘭第二軍指揮官,陸軍中將W.安德斯。他威脅說要從戰場上撤回他的部隊,並發無線電報給共和國總統,說自己不能接受。

……這一單方面的決定,因為它把波蘭和波蘭民族作為戰利品讓給了布爾什維克。

……憑良心說,現在我不能要求我的士兵再流一滴血……

有一個波蘭人本來應該提出更為激烈的抗議,然而卻始終未發一言。這就是駐英國宮廷大使愛德華·拉仁斯基伯爵。歐文·奧馬利爵士對一萬一千名波蘭軍官在卡廷森林遭到大屠殺一事進行了詳盡的調查,並於不久之前讓拉仁斯基看了自己的最終報告。報告毫無疑問地證明了,這一暴行並不是納粹幹的,而是俄國人。歐文爵士還告訴伯爵,英國內閣讀過這份報告後,命令將其查禁,然後另外寫了一份不會冒犯蘇聯的報告。不過拉仁斯基已向奧馬利發誓保密,作為一位紳士,他認為自己必須加入攻守同盟。

將近正午時分,古德裏安將軍走進了希特勒在總理府的辦公室。裏面已經有一大群人坐在元首的大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在來柏林的途中,古德裏安對自己年輕的參謀長瓦爾特·溫克將軍說:“今天,溫克,我們要拿全部身家去冒險,甚至是你我的腦袋。”如果由希姆萊指揮,在奧得河上對朱可夫的先頭部隊進行的有限反擊必將失敗,因為他純屬一個外行,“在一名職業士兵都沒有的情況下,我們不能讓部隊在那裏艱難地掙紮。”

希姆萊身材中等,一雙薄唇毫無血色,五官帶著幾分東方人的特征。像往常參加此類會議時一樣,他看上去不太自在。他不喜歡面對希特勒,這不是個秘密。他甚至曾經告訴沃爾夫將軍,元首總讓他感覺自己是個沒完成家庭作業的小學生。

在希姆萊身上,現實的自己與理想的自己始終在進行著激烈的戰鬥。他是一個巴伐利亞人,然而卻狂熱地欽羨像腓特烈大帝那樣的普魯士國王,並且一再稱贊普魯士人的節儉與刻苦。他盲目地相信,理想的德國人都是北歐人——高個子、金頭發、藍眼睛——並且很喜歡自己身邊的這種人。他羨慕體態的完美和運動的技能,並且常說:“你應該經常運動,這樣可以保持青春。”不過,他卻終生受著胃痙攣的折磨,而且在滑雪或遊泳時,總是顯得很可笑。一次,他試圖在長跑中贏得一枚銅牌,結果卻暈倒了。在德國,除了希特勒,他比任何人都擁有更多的個人權力——但他卻是一個謙遜的或者說謹慎的學究,擁有德國小學教師水平的學識。他無情地抨擊基督教,然而,據他最親密的一個夥伴說,他卻依照耶穌會的教規重建了黨衛軍,並且勤奮地抄寫了《依納爵·羅耀拉提出的訓誡和修養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