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抹殘陽萬裏城(第3/10頁)

汪精衛把石友三拉進車廂,對他說盡好話,並且說如果他的軍隊真的需要整理,退至新鄉亦無不可,假使閻、馮因此產生什麽誤會,自己可以替他解釋。石友三順水推舟,解釋自己實無反意,之所以撤至新鄉,只是因為部隊經過幾次作戰,亟須補充,可是閻、馮又不體諒他的困難。

交談結束,幾個人到車站上去散步。車站上站著石友三的士兵,這些士兵穿著新軍裝,軍帽很高,樣式與閻、馮迥然不同。

陳公博以為那是法國式軍帽,甫一開口,旁邊就有人低聲說:“不是,不是,那是東北軍的式樣,也就是模仿日軍的式樣。”

誰還會懷疑石友三和張學良沒有勾搭在一起?連軍裝都換了!陳公博的心裏透過一陣涼意,他感到反蔣聯軍的前景更加不容樂觀了。

回到石家莊,閻錫山已經把他的新軍事計劃拿了出來。此時隴海線的西北軍、雜牌軍,加上從山東平津退下來的晉軍,收拾殘余還有五十多萬人馬。閻錫山打算在放棄河南的前提下,將這股力量集中於河北,先把東北軍驅逐出關,然後再據黃河自守,以待天下之變。

閻錫山征求汪精衛等人的意見,陳公博以為不易實行。從晉軍在山東平津的“退避三舍”中,他就看出晉軍已失去了鬥志,至於隴海線上的雜牌軍態度如何,只要瞧瞧石友三的樣子也足以令人心冷大半。

西北軍曾是希望所在,雖然鄭州會晤的情況比想象中要好一些,但隨後發生的一幕證明內部問題也非常嚴重。那一天,劉驥正好來石家莊,汪精衛有意無意地對他說:“我想軍事或者要更壞下去,我們如果把擴大會議解散,或者使軍人方面容易應付也未可知。”

“我很贊成汪先生的主張,因為軍事恐怕沒有大的希望。”劉驥不假思索地說道。

陳公博在旁邊聽見了,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劉驥是西北軍參謀長,他在汪精衛面前這樣說,縱使不代表所有西北軍的意見,至少也可以代表一部分人的心理。

西北軍軍心已變,晉軍失去鬥志,雜牌軍又不足恃,陳公博的眼前飄過了戲劇中打敗仗的將領常念的五字道白:“大事不好了!”

可是除了新軍事計劃,也再沒有其他高明之見了。汪閻討論了很久,覺得只能這麽辦。

事情必須通知馮玉祥,怕來往電報說不清楚,閻錫山想請汪精衛、陳公博再次南下鄭州,他也陪同前往。

專車剛過邢台,有人前來報告,說石友三的部隊已自由行動,一部分已東向斜出大名,似乎正與東北軍聯系接洽。閻錫山聞言變色,他認為如果消息確實的話,此行經過新鄉時必定兇多吉少,弄得不好就會成為石友三的俘虜。

躊躇片刻,閻錫山把專車分成兩半,自己掛一個小機車北返,卻要汪、陳繼續南行。

閻錫山怕做俘虜,汪、陳也怕,但兩人別無選擇,只好仗著都是文人,又與石友三有過那麽一點關系,大著膽子硬闖險關。

還算幸運,一路無人截道為難。天色微蒙之時,專車終於抵達了黃河鐵橋。

這已是他們在三天之內兩過黃河。毫無睡意的陳公博透過車窗,看到河面上有一兩只水鳥正在上下低飛,不由得觸景生情,遂賦詩一首:“四野奔流遍甲戈,兩番深夜渡黃河。雄心漸似秋水淡,欲化閑鷗逐逝波。”

流亡大夫

鄭州,還是在那座破廟裏。聽汪精衛說明來意,馮玉祥對新軍事計劃表示完全贊成。

這回倒是汪精衛有些猶疑起來:“這事辦起來,恐怕會有許多困難吧?”

“事雖困難,勢在必辦!”馮玉祥回答得斬釘截鐵。

在西撤路斷之後,有人曾向馮玉祥獻計,說不如乘晉軍已全部出晉之機,索性開入山西境內,從而使得晉、陜聯成一氣,這樣仍可在西北形成一個局面。

馮玉祥既沒有立即采納,也沒有明確否決。他倒不是說不忍心搶合作夥伴的地盤和飯碗,而是覺得還有必要拉老閻繼續作戰,此事不宜操之過急。

按照閻錫山的新軍事計劃,西北軍立足河北,進可擊敗東北軍,換來戰局轉機,退可鳩占鵲巢,拿老閻的家當自己的家。對於早晚都要撤到黃河以北的馮玉祥來說,真是何樂而不為。

原則敲定,剩下來的細節就不是文人需要考慮的,那是武人的事。中午,馮玉祥、汪精衛休息睡午覺,陳公博跑到參謀室和西北軍的幾個幕僚一邊吸煙一邊閑聊。

這些幕僚認為反蔣聯軍在軍事上已經無望,即便據河自守也難以挽救整個局勢。問到還有什麽其他辦法,有人主張和蔣介石進行和平談判,有人建議索性與張學良接洽,讓對方給收編了算了。

陳公博感到特別心驚的倒不是幕僚們會有這些想法,而是他們在談論時毫不避諱,說明類似話題在西北軍中早已經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