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抹殘陽萬裏城(第2/10頁)

這些傳聞讓陳公博對馮玉祥留下了一種特別古怪而且模糊的印象,由於前後反差太大,他甚至無法在腦子裏準確地描繪出一幅關於馮玉祥的個人圖畫來。

當然陳公博與馮玉祥之間也不是完全沒有過交接。1927年,馮玉祥有意與蔣介石聯合北伐,那時陳公博是蔣的門客,馮玉祥就派人給他送來了一件老羊皮袍料。

後來陳公博離開蔣介石,跟著汪精衛到武漢去了,也就是在武漢的時候,他對馮玉祥的印象開始變差了。

陳公博早就聽說馮玉祥治軍很嚴,西北軍的所有文武部屬都要穿布衣,早上還要上早操,即便年紀再老,也不準缺了這堂課。可是他在武漢所看到的卻是,馮玉祥的代表每次來漢,無不大嫖大賭,馮玉祥的參謀長到了這個花花世界,同樣是每天晚上都要在華商總會俱樂部打麻將賭博,而且賭得還不小,都是五百元一底的麻將局。

陳公博由此斷定,馮玉祥在公開場合再怎麽親民和善於練兵,最終仍不免於敗。道理很簡單,水至清則無魚,你制定的規矩太違背人性常理,部下根本沒法做到,他們只有通過作偽來糊弄你,這種作偽一旦人人仿效並形成風氣,遲早會導致全軍崩潰。

現在軍事上全靠馮玉祥支撐大局了。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他的部隊會崩潰嗎?這些都是陳公博迫切想知道和了解的。

和傳說沒有太大差別,馮玉祥果然以簡陋示人,他的司令部設在離城墻不遠的一間破廟中,他自己住在另一間小破廟的神廊裏。幾個人見面後,便只能在神像面前促膝而談,天一亮,又同去墻邊的一座棚廠內吃油條和稀飯。

中央軍飛機轟炸的時間每天都是固定的,一般是早上八點和下午兩點。到了上午八點,飛機真的來了。那時國內還沒有防空哨的概念,只是前沿陣地見飛機經過,給城裏打個電話,然後城墻上站崗的哨兵看到飛機飛近,再長吹一聲哨子,就算發出空襲警報了。

西北軍包括整個北方也沒有高射炮,在飛機進入鄭州上空後,一兩門野炮對著天空亂轟一陣便對付了過去。

不過在陳公博看來,飛機遠非決戰的最有效武器。他了解了一下,中央軍飛機的轟炸目標集中於鄭州車站,但投的都是小炸彈,乃至於炸了一個多月,鄭州車站都未受到損傷,只有幾列貨車被炸毀。

轟炸結束,一行人從防空洞裏走出,到草棚去吃午飯。陳公博特地留意了一下,發現桌上擺著一盤燉雞、一盤豬肉、一盤蔬菜、兩盤饅頭,此外還有幾個小碟。雖然並不豐盛,可也絕不像傳言中所說的請客只用粗米白菜。

飯後到草地上散步,西北軍的一位宣傳處長告訴陳公博,馮玉祥吃飯一向如此,有沒有客,飯菜都是這幾樣,外界宣傳馮玉祥惡衣惡食,確實是過於誇大了。

看來馮玉祥的平常起居,倒還不是太出乎人情,陳公博對馮玉祥的看法至此有所改變。當然,馮玉祥治軍過於嚴厲,以及陳公博在漢口的所見所聞又都是客觀存在的,只是它們將來會對西北軍產生什麽樣的後果和危害,現在還無人能夠預知。

大事不好了

要認真說來,飛機轟炸對反蔣聯軍的威脅,還遠不如那些窩裏反的雜牌軍將領。

訪完馮玉祥,汪精衛和陳公博又在回石家莊的途中順道去看了石友三。早在8月底,得知張學良將派兵入關,石友三就致電張學良,表示“即行撤兵北上,服從東北,願效前驅”,隨後便擅自放棄陣地,率部北撤新鄉等地。

石友三原來負責在隴海線上掩護反蔣聯軍的左翼,他一聲不響地往後一撤,留下了一個大空隙,使得西北軍和晉軍差點被中蔣軍“包餃子”。石某如此逍遙,閻、馮卻還不敢拿他怎樣,就怕把他給惹急了,真的造起反來。汪精衛和陳公博之前乘車經過新鄉時,亦有此體會:從石家莊至新鄉一線,幾乎沒有多少軍隊,如果石友三把專車攔截下來,他倆立刻就會成為俘虜。

拜訪石友三實乃冒險之舉,可又不得不做。當時閻、馮兩軍中都傳說石友三已和張學良發生關系,閻錫山便再三懇請汪精衛順路去看望石友三,希望借著汪精衛的面子,使石友三不好意思把這一殘破之局攪得更殘更亂。鄭州會晤,馮玉祥也贊成這麽做,於是汪、陳便在鄭州車站預先給石友三打了個電話,準備車至新鄉時見個面。

在汪、陳之前,薛篤弼和賈景德在南逃途中也曾在火車上碰到過石友三。石友三滿臉驕氣,看到他們也愛理不理。薛、賈氣得不行,賈景德還寫了一首名為《異軍突起》的詩,以發泄胸中的憤懣。

石友三過去在浦口反蔣中,曾與汪精衛有過聯系,並打過擁汪的旗號,所以他對待汪精衛不像對待薛、賈那樣驕橫無禮。汪精衛的專車一到新鄉,他就親自跑到車站來與之會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