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重返叢林(第2/11頁)

“自從加入陸戰隊以來,我不得不做許多卑鄙的工作,長官。”卡西迪說。他把目光轉回到梅勒斯身上,“但是我做過的最糟糕的一件事,就是挨個地收繳他們的步槍。20年前,任何人想要拿走一名海軍陸戰隊員的步槍,他他媽的非挨槍子不可。媽的,5年前也是。”

“時代變了。”梅勒斯低語道。他想起了那個為腰帶和胸罩做廣告的女孩。

“我不得不挨個地去收繳。他們中的一些人跟我一起參加過在溫德河、古羅以及非軍事區的行動。我他媽的像對待犯人一樣去調查他們。”卡西迪把噙滿了淚水的藍眼睛轉向梅勒斯。“哦,我這樣幹了,因為這是我的工作。但我不願意這樣,少尉。我能感覺到他們恨我。”他停下來,注意到自己的拳頭捏得緊緊的,於是慢慢地伸直了手指。“我想這就是我不得不離開那裏的原因。”

梅勒斯和卡西迪都喝醉了。

中午剛過,梅勒斯離開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卡西迪,踉踉蹌蹌地回到連隊辦事處。他疲倦地爬上房間後面的樓梯,來到辦事處的休息室。休息室被掛著的毛毯隔開,裏面有兩張帆布床。他知道隨著白天慢慢過去,頭痛欲裂的感覺會跟著到來——除非他不停地喝下去。問題是他能不停地喝下去嗎?他一頭倒在帆布床上。墊在下面的毛毯使他汗濕的臉頰既熱又癢。地板在眼前旋轉起來。他又有了自己似乎正坐在一條傳送帶上向懸崖邊滑去的感覺。明天正一分一秒地向他走來,而明天他就要返回叢林了。他關閉了思維,不願意再去想這個事實。

在範德格裏夫特作戰基地,新兵們對即將到來的軍事行動的緊張情緒表露無遺。而像陶瓷和莫爾這些老兵,不是小聲地議論幾句,就是把他們的步槍和機槍擦了又擦——他們已經學會了如何與煩躁不安保持距離。他們吃東西,喝啤酒,精心地煮著一杯又一杯的咖啡。他們努力做到臨危不亂。他們抽大麻,開玩笑,想國內的姑娘,並借手淫來自慰。

在別人眼裏,他們是沉默寡言、脖子上戴著深綠色的劊子手套索的兩名黑人機槍手。陶瓷和莫爾成了新來的黑人新兵的偶像。陶瓷忙著接受他們的覲見,給他們上課,談論一點政治,用笑來幫助他們擺脫恐懼。莫爾只跟陶瓷和其他老兵說話。他不想結交新朋友。

此刻,在一頂通常10個人用的大帳篷的入口旁,陶瓷和莫爾正在清洗他們的機槍,這個帳篷連同一塊擁擠的泥地,屬於他們倆跟另外18名黑人海軍陸戰隊員。帳篷的前面,門簾被完全掀開搭到了帳篷頂上,充足的光線使他們能看清手裏正在做的事和仍然下著雨的外面。但是雨已經變得時斷時續。越南的春天已經到來,接著就將是無情的旱季。

他們已經把機槍完全分解開來,正細心地清洗著每個部件。空氣中飄蕩著霍普牌9號清潔粉的氣味,這東西是在部隊的強烈要求下從國內運來的,此外空氣中還混雜著柴油燃燒的氣味,茅坑裏的糞便味,帆布帳篷發出的樟腦丸味等味道。忽然,莫爾從機槍上擡起頭,輕輕地笑了笑。“我真該死,陶瓷。看看那邊路上是誰來了。”

陶瓷一看來的是阿倫和他的狗帕特,不禁笑了。被放松了皮帶的帕特無聲地走著,如同過去那樣略微伸出一點舌頭,看上去就像在做周末的散步。聽到莫爾的聲音,它的紅耳朵忽地向前一伸。阿倫注意到了它耳朵的動作,但卻未聽到耳朵所指方向的任何聲音。他看見了莫爾和陶瓷,於是笑嘻嘻地用一只手高高地舉起了他的霰彈槍。

阿倫跟陶瓷和莫爾碰了碰拳頭。帕特坐了下來,仍是一副受命待發的姿勢。

“我還以為你去了那個該死的阿肖谷或是類似那樣的倒黴地方。”陶瓷說。

阿倫咧嘴一笑。“全結束了,又回來跟你們這些家夥在一塊了。我聽說我們明天就要乘飛機出發。”

兩個機槍手點了點頭,但沒有吭聲。

帕特開始發出嗚嗚聲,想要擺脫阿倫的控制。它注意到路上走來了一個人。那是霍克。帕特又嗚嗚地叫了起來。阿倫笑著釋放了帕特。帕特一路跑過去迎接霍克。他們兩個很快就嬉鬧在了一起,霍克摟著帕特強有力的脖子,把它抱在懷裏來回地撥弄著它的頭,帕特則不停地用鼻子去拱霍克的褲襠,同時像貓一樣用身體的兩側去擦霍克的大腿。

霍克一邊被帕特逗得哈哈直笑,一邊向3名海軍陸戰隊員走過來。他示意陶瓷和莫爾繼續坐著不用起來。

“夠了,好了,”阿倫對狗說,“對連長要有點尊重。”然後他的語氣稍稍有些改變,“坐吧。”帕特馬上坐下了,興奮地喘著氣。“他可是真的喜歡你,連長,”阿倫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這樣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