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人謀殺風波

在梅勒斯被救傷直升機送走的那天,B連排成一列縱隊離開了馬特峰,重新爬回到直升機山上等著撤離。他們原來挖的所有工事現在都被D連和營部占據了。費奇緊張地環顧著四周。士兵們坐在地上。有些人看見了他們的朋友,於是走過去想要擠進他們的散兵坑裏,但全連的大多數人仍然暴露在露天中,躺在潮濕的泥地上。

無線電話務員報告了B連到來。布萊克利從指揮部掩體裏爬了出來。他能看出他們已經完全喪失了鬥志。但一想起那場進攻,他仍然激動不已。布萊克利遺憾的是他已不再是一名年輕的中尉,沒法親自參加那場戰鬥。但同時他又為自己感到無比自豪。他幹的是參謀工作,他知道這很重要,而且他很擅長。

眼下他有兩件討厭的工作要做。第一是告訴B連回到山下去。他不能動D連,因為需要他們呆在著陸場上作為預備隊擴大戰果。如果留下B連,山上就會擁擠不堪,在敵人炮擊時就會帶來傷亡。此外,如果他們在山的鞍部構築掩體,就能阻斷北越軍進攻兩座山的最便捷的通道。

他看見費奇和霍克疲憊地朝他走來。費奇的無線電通信兵跟在他們身後約3步遠處,正對著D連的一群士兵呼喊著什麽。

“費奇中尉,”布萊克利伸出手去和他握手,“很抱歉讓你們步行來這裏。”他解釋說所有的直升機都被調去運輸部隊和炮兵了,B連只好在馬特峰和直升機山之間的鞍狀山脊處度過今夜。

“哦,你這家夥!”帕拉克叫出聲來。

布萊克利看著他,對這種缺乏尊重的行為有點惱怒。

“長官,我的人已經精疲力竭了,”費奇說,“你還要他們在毫無掩蔽的地方再去建立一道防禦圈。昨天晚上我們幾乎無法讓他們保持清醒。”

“這並不奇怪。”布萊克利說。費奇不知何故總是想要顯得與眾不同,這種非職業的態度激怒了他。中校對這場進攻喜出望外。師裏的所有人,直至將軍都因這場進攻一直關注著這個連隊。卻沒有人注意到這個連隊軍官的草率指揮、士兵的舉止無禮,他們甚至在作戰時打瞌睡,缺乏食物和水時也束手無策。

“哦,你這家夥!”帕拉克又說了一遍。

“一等兵帕拉克,你有完沒有?”費奇說,“去告訴傷疤讓所有人補充好水、食品和充足的彈藥。我一會兒就過去找你們。”

“是,是,連長。”帕拉克掂量了一下他和少校之間的等級和地位的鴻溝,然後轉身向連裏走去,去完成費奇交給他的工作。

“我要跟你們兩個談談。”布萊克利說。他轉身向掩體的門口走去,丟下霍克和費奇互相看著對方。

“他要幹什麽?”費奇問,“讓我們再去進攻那座山?”

“他可能只是想說,”霍克回答,“有D連保衛他們就行。”

他們跟著布萊克利進了掩體。

布萊克利說他本可以用擅離職守的罪名把霍克送交軍事法庭。“我想你也知道我不會那樣做,”他對霍克補充說,“你為什麽不能先來告訴我一聲再走?”

霍克默不作聲。

“在我解除你的職務以前,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為我自己?沒有,長官。”

“那好。中校要見你。他在D連連部。我要跟費奇中尉單獨談談。”

“是,是,長官。”霍克離開掩體去見辛普森。

等他走後,布萊克利告訴費奇說辛普森要把霍克調出1營。這只是出於好意以表彰他最近的進攻,辛普森不會因故解除他的職務。一旦他們返回範德格裏夫特作戰基地,費奇就可以考慮自己的調動問題。在梅勒斯回來以前古德溫將接管B連,梅勒斯回來後將代理連長職務,直到有一名現役軍官來上任。

在D連連部,辛普森對霍克說,他要為霍克報請一枚銅星勛章。

霍克重新回到費奇原來的掩體附近,他走近費奇和帕拉克身邊時,忽然聽見有人在喊“秋賓!”。人們急忙向散兵坑裏鉆去。飛來的迫擊炮彈落地爆炸了。海軍陸戰隊員們蜷縮在散兵坑裏,護著頭上的鋼盔祈禱著,盡可能不去想、聽或感覺爆炸所帶來的震撼。霍克蹲在掩體入口的旁邊,凝視著他的老連隊。

費奇和古德溫並排走著,率領全連默默地向山下走去。連裏的海軍陸戰隊員們無聲地跟在後面,他們肩膀上扛著步槍,沒有把迫擊炮彈太當回事。疲憊不堪的他們一臉漠然,就好像落下來的不是炮彈而是雨點。

D連的一些海軍陸戰隊員從散兵坑裏探出頭來,像霍克那樣注視著他們的戰友。有些人搖頭嘀咕道:“瘋狂的混蛋。”有些人低聲吹起了口哨。大多數人則沉默不語。

霍克的喉嚨哽住了。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集中營的受害者會默默地走向毒氣室。在恐怖和瘋狂面前,這是人的本能反應。它既非高尚的舉動,也不是英雄的行為——而是人類的本能。為了生存而屈服於精神錯亂,最終喪失了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