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威廉斯之死

“你以前從沒有在外面鬧過事嗎?”費奇從他的梨罐頭盒上方凝視著梅勒斯說。此時他正盤腿坐在一簇潮濕的苔蘚上。“鬧事”是“打伏擊”的無線電簡碼。

“當然有過,”梅勒斯回答,“我們在弗吉尼亞有天晚上搞過3次伏擊。”

“哦,是嗎?”費奇笑道,他又舀了一勺梨放進嘴裏。“我聽說過。那剛好在我們畢業之前。”他把梨子吞了下去。“大約翰6認為今晚一些越南猴子有可能到這個營地來,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在這裏,我們可以打他們一個伏擊。”

“我有點懷疑。”梅勒斯說。他們一個小時前才到達這個被遺棄的北越軍隊的營地。每個人都在構築掩體。“聽起來像是有一群水牛在這裏跳谷倉舞。”

費奇輕聲地笑了笑,把罐頭盒扔進了草叢。“我們進來的時候你看到那些大型貓科動物的足跡了嗎?”他問。

“它可能是在嗅探C連留在周圍的糞便。”

費奇笑了起來。“C連不會有那麽多的糞便。”

梅勒斯朝叢林迅速望了一眼。他沒有心情談野生動物。打伏擊會遇到很多麻煩,他們要獨自在黑暗中走到戰壕外面去。

費奇掏出他的地圖,並指給梅勒斯看地圖上用蠟筆標注的營部要他們打伏擊的地點。“你不必親自去幹。巴斯或騙子都會打很好的伏擊戰。”他把他的卡巴刀從刀鞘裏抽出來,用它清潔自己的指甲。

梅勒斯知道這個建議是又一次考驗。“不,我要去。反正也沒別的事。”他攤開自己的地圖,心裏希望費奇不會看到他的手正在顫抖。

霍克朝他們走了過來。“他媽的肯德爾沒有讓他的手下清除灌木叢,為這個我狠狠地訓斥了他一頓。”霍克嘆了口氣,蹲了下來。“你他媽的有咖啡嗎?”

“該死的,你是XO,松鴉鷹,弄咖啡是你的工作,”費奇回答道,“肯德爾說什麽?”

“他說他很抱歉,他這就去做。你說那是我的工作是什麽意思?”

“你還有什麽要做的?”梅勒斯插了進去。

“嗯,至少有一件事我應該做,就是把他媽的那些自作聰明的新少尉的爛嘴撕下來,這是肯定的。”

梅勒斯笑了起來,但也為自己愚蠢的諷刺話感到後悔。同時,他努力想要回憶起在弗吉尼亞時那次夭折的伏擊戰中的所有經驗。

費奇仍在清潔指甲,開口說道:“我打算從1排派一個班出去打伏擊。”

“為什麽?”霍克說。

“大約翰3叫我設個陷阱,他說他需要這個。”

“為什麽?”霍克堅持問道。

“他說大約翰6和他都認為這是個殺死一些越南猴子的好機會。”

“你的意思是說有個好機會能讓團裏對我們是怎麽賣力的留下印象?”

“也許吧。”

費奇沒有再說下去,他知道別無辦法,但也得讓霍克有機會向大家表明他不同意這樣幹。他轉向梅勒斯,嘆了口氣說:“就是這樣,我會讓2排和3排過來接管你們的幾個散兵坑,因為你有一個班要出去。你要跟他們出去嗎?”

又一次試探,還有讓康諾利或巴斯去幹的誘惑。他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是啊。機不可失。”

“什麽?你是個他媽的佛教徒還是什麽?”霍克說。

梅勒斯怔怔地看著霍克,然後才突然明白過來他的話,他琢磨了一下,再次重新打量著霍克,然後笑著說:“不。路德信徒。我們追求永恒,雖然我們為此感到內疚。”(然)

“你們他媽的在談論什麽?”費奇滿臉困惑地問。他看了看手表。“你最好在天黑得看不見以前就做好準備。”

盡管心裏懷著恐懼,突然冒出的打伏擊的想法仍然讓梅勒斯興奮不已。營裏馬上就會知道是誰在領導這次行動。如果他們殺了不少敵人,他甚至有可能得到一枚勛章。即便他要在雨水和寒冷中待一整夜。這個念頭剛一閃現在梅勒斯的腦海裏,他就為他的冷酷責備起自己來。他也明白自己不好意思要其他人率領這次伏擊。

梅勒斯剛剛給傑克遜的班簡要地介紹了這次伏擊——這次任務輪到了他們班——這時漢密爾頓過來傳話,說連裏叫排長們過去開一個會。

“現在?我剛剛離開那裏。”

“現在,長官。”

梅勒斯氣鼓鼓地走回費奇的棚屋。其他人都已經到了,包括兩名基特·卡森偵察員。據說他們的價值就在於對北越軍隊十分了解。不幸的是,連裏沒有人會說越南話,他們又不會講英語,再說沒有一個海軍陸戰隊員會信賴一個叛變者。兩個基特·卡森偵察員正蹲在地上,聽他們的晶體管收音機裏播放的越南音樂。

“嘿,阿倫,”卡西迪對軍犬教練咆哮道,“告訴這兩個他媽的北越佬,把那個該死的噪音關掉。”阿倫知道7個越南詞匯——誰都比不上他——所以總是由他跟基特·卡森們對話。他用手指了指收音機,並用雙手做了個關掉聲音的動作。最終,兩個小個子男人中比較結實的那個明白了他的意思,關掉了收音機。他的手臂上布滿了可怕的傷疤。海軍陸戰隊員們猜測這些傷是他在北越軍隊裏留下的。他舉起收音機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