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愚蠢的換防計劃

營指揮部所在的著陸場上此時卻是另一種氛圍。辛普森中校已經打開了第二瓶野火雞威士忌,並慷慨地給跟隨他來到這座山上的參謀人員每人分發了一小杯。

“我聞到他們的味了,該死的。”辛普森邊說邊給布萊克利和史蒂文斯倒了一小杯酒。“我聞到了他們。”嘶嘶作響的科爾曼提燈的燈光在地堡的墻壁上搖曳著,映出了蜷縮在C口糧箱子周圍的五名軍官的身影。布萊克利拿出了未兌水的波旁酒,但史蒂文斯不太喜歡這東西,他加了足夠的七喜飲料去抵消它的味道。中校一端起酒杯,就沒有歇過氣。下級軍官不能先放杯子——這是規矩。空軍聯絡官貝恩福特上尉和情報官希金斯上尉,背靠掩體墻壁無聊地坐在地上,並沒有真正湊在地圖的跟前。他們試圖保持清醒。營部的無線電通信兵也喝了威士忌。辛普森當然不會對士兵們不公平,但他們卻安安靜靜地跟軍官們保持著距離,監聽著夜間電台上斷斷續續的通訊。

“好吧,長官,”布萊克利若有所思地大聲說道,“我們妥協。沒法抱怨。”

“上帝作證,我們沒抱怨,”辛普森說,“有兩個連在叢林裏總比沒有好。”他停頓了一下,又迅速灌下一口酒,嘆了口氣,咂了咂嘴唇。“該死的,這威士忌不錯。”

“是的,長官。”布萊克利同意,然後小小地抿了一口。他知道如果他們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真的在山谷中發現了什麽,內策爾將軍就不大可能阻止針對北部的敵軍采取行動。馬特峰是馬特山脈西端的支撐點,是進攻人口稠密的平原低地的要道。現在幾乎整個團都轉移到了甘露地區的軍事行動上來,不管這一行動在政治上的壓力有多麽大,他都不得不作出回應。布萊克利的心思飛到了師部,在他假想的場景上,身為師參謀長的他,正就政治上的並發症以及它們對戰爭的影響給將軍提建議。他因自己的白日夢露出了微笑。辛普森是正確的。這瓶該死的野火雞威士忌喝起來的確是越來越爽快了。

布萊克利在心裏再次重溫了一遍換防計劃。起初它的設想很簡單。繼續按原來的安排用兩個連在山谷中偵察和追蹤敵人。C連與馬特峰的B連換防,A連與艾格爾峰的D連換防。結果突然冒出個他媽的甘露聯合行動的餿主意,所有部隊都得撤回到範德格裏夫特作戰基地去為聯合行動做準備工作。現在計劃不得不做出改變。馬爾瓦尼與辛普森達成了妥協。所以現在B連和D連將被派進山谷,而不是回到作戰基地。因此他的心裏又冒出了一個問題。艾格爾峰最後給D連提供口糧補給的時間是什麽時候?這原本不是個問題,因為D連本來是要跟其他部隊一起回作戰基地的。然後他想到,在換防期間,隨著C連撤回到作戰基地,留下的G炮兵連和營部就沒有了保衛部隊,雖然這個時間很短暫。這個問題讓他把D連的口糧供應問題暫時忘到了一邊。

“長官,”他對辛普森說,“我剛才在想炮兵連的保衛問題。B連走後他們會有一段時間失去保衛,除非我們把炮兵連撤回到範德格裏夫特作戰基地。”

“布萊克利,他們是海軍陸戰隊。如果越南猴子蠢到真想攻擊我們,炮兵會阻止住他們,我們把準備送到山谷裏去的D連改為在這裏降落,讓他們一起收拾越南猴子。”他用手臂摟著布萊克利的肩膀說。“你是一個頂呱呱的參謀,布萊克利,但你也是一個自尋煩惱的人。”他拿起布萊克利的玻璃杯,倒入更多的野火雞威士忌。“現在放松一點。這是命令。”他把一滿杯酒遞給布萊克利。

布萊克利笑著接過酒杯。“不能違抗的命令,長官。”

“該死的你確實不能。”

布萊克利喝了一口。媽的,辛普森確實選了一種好威士忌。那股熱流從他的胃裏一直傳到了他的胳膊和腿上。他感覺很好。炮兵連只能自己保護自己,這段時間的確只是一個很小的漏洞。他是一個自尋煩惱的人——辛普森說得沒錯。有片刻工夫,布萊克利很想知道該由誰來炸毀馬特峰上的這些剛建好就被廢棄的掩體,這時其他軍官爆發出一陣笑聲。辛普森從什麽地方又拿出一瓶野火雞威士忌,一邊咧嘴大笑,一邊打開了它。他必定也像我一樣累,布萊克利心想,中校是對的,我應該更放松一些。

此外,如果他看上去像個墨守成規的人,惹辛普森不高興,對他的任職報告可沒一點好處。沒有人喜歡落後、保守的人。辛普森也缺不了他。辛普森是個勇氣十足的人,能在海軍陸戰隊裏撈一塊銀星獎章並不簡單。但辛普森不擅長處理細節問題,這也是辛普森得有他這個作戰參謀的原因。布萊克利又抿了一口,品嘗著酒的滋味。他不得不佩服辛普森會挑選威士忌。把兩個連派進山谷而不是把全營都開赴平原,一旦辛普森明白其中的含義,就會知道這是一個在各方面都麻煩不斷的該死的噩夢。只是一個小變化。所有的食品和彈藥,所有做好的部署,都打了水漂。好的參謀工作是很棘手的。布萊克利胡思亂想著,他只有一半心思放在聽其他軍官講的笑話和故事上。他真希望自己是在國內。他希望自己睡著了。他慢慢地喝著剩下的威士忌。能放松時就放松有什麽不好?如果每個人在甘露行動拉開帷幕之前都喝他個一醉方休,我幹嗎要落在後面?你應該看上去像集體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