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父的信念

他的名字叫俞法安,是個基督教徒。由於這裏很少有基督教徒,所以薛貝克蒙席二話不說就請他進來。這位位五十多歲的中國人有點駝背,頭發灰白。

“歡迎光臨教廷大使館,我是薛貝克蒙席。”他鞠躬致意,並與這位中國人握手。

“謝謝你,我是俞法安牧師。”他用神職人員慣有的誠懇真摯語調回復。

“幸會。你屬於哪一個教派?”

“浸信會。”

“是經過正式任命的牧師嗎?”薛貝克示意訪客跟著他,很快就來到教廷大使面前。

“主教閣下,這位是俞法安牧師―――你的教區在北京嗎?”薛貝克問道。

“是的,沒錯。我的教區主要在西北區。”

“歡迎。”迪米洛樞機主教從座位起身,熱切地和他握手,然後請他坐下來,薛貝克蒙席則去泡茶。“真高興能在北京遇到天主教的信徒。”

“這裏的上帝子民的確不夠多,主教閣下。”俞牧師說道。

薛貝克蒙席很快就端著茶水回來,放在矮咖啡桌上。

“謝謝你,弗朗茲。”

“我代表部份本地居民前來歡迎你。我想外交部的歡迎一定非常正式……而且很快冷淡吧?”俞法安問。

樞機主教面帶微笑奉茶給客人,“沒錯,正如你所說的,可以更熱誠一些。”

“你會發現這裏的政府行禮如儀,可惜不夠誠意。”俞牧師的英語帶著很奇怪的口音。

“你是哪裏人?”

“我出生在台北,到美國讀大學,一開始是念奧克拉荷馬大學,接下來我受到上帝的召喚,轉到同一州的歐洛?羅勃茲大學,獲得第一個學位―――電機學士,然後繼續得到神學博士,受到任命。”他解釋。

“那你怎麽會來中國大陸呢?”

“七○年代,毛主席政府號召台灣人回歸祖國,揚棄資本主義,投奔馬克思主義。”他眨眨眼睛,“我父母一開始很難接受,不過最後終於諒解了。我到這裏後不久就建立了自己的教區,為國家安全部帶來不少麻煩,不過我的另一個身分是工程師,正是當時國家正迫切需要的專業技能,不過我現在是全職的牧師。”俞牧師拿起茶杯啜飲一口。

“我們對這裏的政府有什麽要注意的嗎?“迪米洛樞機主教問道。

“這裏的政府本質上還是奉行共產主義,而共產黨只信任自己人,不能容忍人民對其他組織投誠,甚至像法輪功這種算不上宗教的組織都受到強力鎮壓,而我的信眾也受過迫害。星期天如果有超過四分之一的信眾出席做禮拜,那可不尋常,所以我還得花很多時間挨家挨戶親自向信眾傳福音。”

“你的經濟來源呢?”樞機主教問道。

俞牧師露出安詳的笑容,“我最不擔心的就是錢的問題。美國浸信會提供我援助,尤其是密西西比州有一些教會特別慷慨,其中有不少是黑人教會,我昨天才接到幾封他們的來信。我在歐洛?羅勃茲大學的同學蓋瑞?派特森在密西西比州傑克遜市附近有個規模龐大的教區,我們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他的信眾很多,而且家境富裕,所以他一直都在幫我。”俞牧師差點兒就接著說他的錢花都花不完。在美國,這麽多的經費會就凱迪拉克和百萬豪宅,但在北京,他只有一輛不錯的腳踏車,以及對信眾雪中送炭的各式用品。

“你住在哪,我的朋友?”樞機主教問道。

俞牧師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和很多中國人的名片一樣,他的名片北面也有一幅簡易地圖。“歡迎你們兩位來寒舍和我們夫妻共進晚餐。”

“我們很樂意。你有小孩嗎?”

“兩個,”俞牧師回答,“都在美國出生,所以才能躲過共產黨在這裏實行的嚴酷法律。”

“我很清楚那些法律,”樞機主教向訪客表示,“我們需要有足夠的信徒才能讓他們有所改變。我每天都祈禱著。”

“我也是,主教閣下。我想你大概知道這棟房子有……”

薛貝克摸摸耳朵,用手四處指指房間。“是的,我們知道。”

“他們有派司機給你嗎?”

“有。外交部設想得很周到,”薛貝克說,“他是天主教徒。很了不起吧?”

“真的嗎?”俞牧師搖著頭,“我很確定他也同樣很效忠國家。”

“這是當然的。”樞機主教說道。其實這並不會令人感到驚訝,這位樞機主教為梵蒂岡從事外交工作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管什麽怪招,他至少都看過一次。

中國共產黨雖然聰明,但天主教會的歷史比中共還悠久,而這是本地政府再不情願,也得承認的事實。

他們又繼續閑聊了三十分鐘,之後俞牧師才告辭。

“弗朗茲,你覺得如何?”樞機主教在屋外問道。外面的風聲足以妨礙室外麥克風的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