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3/11頁)

海正沖:“這就好。”

虞嘯卿瞧了瞧他所處身的這個板正的世界,這世界是他造就的。但他現在有些不太滿意了。

虞嘯卿:“去料理你的部隊吧。我這裏不用你操心。”

海正沖:“是。”

於是虞嘯卿便一個人坐在那裏了,霧氣裏的槍聲和爆炸愈發地頻繁了,他也並沒聽錯,最響亮的爆炸聲來自我們為掘進坑道而進行的一次次爆破。

虞嘯卿開始吟詩,並非賣弄風騷而是純是為了他自身的志趣。所以他是用湖南話在詠哦他摯愛屈原的《涉江》。

虞嘯卿:“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雲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寶璐。”

霧氣裏轟鳴了一聲,響徹兩岸,正在渡江地人都為之稍頓。

虞嘯卿開始微笑:“世混濁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馳而不顧。駕青虬兮參白螭。吾與重華遊兮瑤之圃。登昆侖兮食玉英。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比光。”

而這時唐基過來。把一個電文折成的條子捅到他的手上,很短的一句話,虞嘯卿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把唐基看了一眼又一眼——盡管唐基沒有任何一個可以說明是非的表情。

克虜伯在他的炮位上,他現在是個孤獨的胖子,這並不是說他周圍沒有人,而是他周圍沒有炮灰團的人。他日從終於給裝上了的光瞄中研究著遮掉了一切的霧氣,霧氣不可以瞄準,克虜伯也只好聽著遙遠的爆炸而無從著手。

於是克虜伯只好繼續在他終於備份充足了的炮彈上寫字,“我餓了”是他寫在炮彈上的話。

余治路過,一個又想說話又怕喪失了驕傲的小孩子,讓克虜伯落寞的東西同樣讓他落寞。在炮位周圍周折了幾個小彎後他終於決定湊過來,於是他因克虜伯寫在炮彈上的心聲而發話。

余治:“我坦克上有吃的。”

克虜伯摸著他的炮:“是它餓了。”

灰頭土臉的蛇屁股向著所有人叫喊,說灰頭土臉有點輕了,實際上他是在頭破血流後又結上了灰與土的垢。

蛇屁股:“躲啊!”

滿漢在他身後跳踉:“要爆啦!要爆啦!”

那些又一次埋設了炸藥的家夥們連滾帶爬地開始逃跑,但又能逃多遠呢?出不了我們可以控制的這小小區域。我們一邊向霧氣裏沖來的日軍射擊一邊臥倒,流彈不值得一躲,可自己制造的爆炸不是一般地要命,然後我們所立足的土地成了一頭拱動著脊背想要飛開的怪獸,天崩地裂加上了飛沙走石,中間還夾著從日軍控制點飛來的槍彈和炮彈。蛇屁股被氣浪推得狠撞在死啦死啦身邊,滿漢在地上趴成一個平面——但是放心,每一個人在這狹小的區域裏都承擔著同樣的沖擊,沒人比他們好受。

死啦死啦:“炸開沒有?!”

蛇屁股那一夥子又紮回了爆塵,從空中落下的土石打在他們身上也打在我們身上,一會從那團子灰霧裏傳來讓人沮喪的叫喊:“炸藥!”

死啦死啦開始狠錘自己的腦袋,我抹了下鼻子,讓他看我的鼻血

被震出來的。一個日制九一式手榴彈摔了過來,在我們眼前的戰壕沿上打轉,我們臥倒了,它在我們的頭頂上爆炸。

死啦死啦:“又來了!下邊!”

這回是從下方來的,我們調轉了槍口,自動和半自動武器在這時候還是占足了便宜,在霧裏跳躥的那些日軍一定比我們傷亡更大,如果拿的是那些老式的手拉栓,估計早已被攻破——就這樣,一個日軍綁著拉開弦的手榴彈仍然幾乎沖進了我們的壕塹。他近到死啦死啦出動了霰彈槍,人倒下,人爆炸。

消停了?才不,蛇屁股們又開始在壕塹裏逃竄和警告:“要炸啦!”

這樣的全無間隙真是快要讓人發瘋了。我瞧著一個在那設炸點地家夥跟在蛇屁股後邊想逃遠一點,從戰壕那頭削過來的機槍打在他背上,一點血也沒有,塵土飛揚跟打中個土人一樣——他們一夥子已經被泥土蓋上好幾層了——當然他還是肉做的,他死了。

何書光在那裏掙紮,因為泥蛋正強要把他塞回那個炸不到的角落:“讓我上!讓我上!”

泥蛋:“你要被炸到了全都死!”

然後就又一次地動山搖,這實在是過於瘋狂了。這樣的重復爆炸人躲出幾百米也不過份,我們卻簇擁在連一個小隊也裝不下來的預備戰壕裏。泥蛋被沖激得與何書光抱了個滿懷。何書光倒找著了空子端著他的家夥就往上頂。

過路的喪門星一刀把子把他給幹蜷了:“怎麽說你才會聽?”

然後他趕過去堵漏,這回的日軍是從戰壕裏掩過來的。

死啦死啦又一次對著蛇屁股大叫:“開了沒有?!”

蛇屁股地回答從煙塵裏傳出來,真讓人想對著自己腦袋摟火:“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