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攻擊(第4/4頁)

他們共同面對恐懼。他們不僅懼怕死亡和受傷,而且擔心所有的付出只是一場空。格倫?格雷寫道:“在戰爭歲月裏,我最為擔心的是所有這一切都沒有什麽實際的意義,現在這種擔憂仍然伴隨著我……我經常在戰爭日記中寫著,如果那些日子對我將來的生活沒有積極的影響,那麽付出的艱辛根本不值得。”

他們之所以能在突出部之戰中取得勝利,就是因為他們已經成為兄弟連。在福伊村外的雪地裏,在生死攸關的時刻E連團結在了一起,是因為二級軍士長利普頓和其他軍士(他們幾乎都出自托科阿訓練營),給了大家領導、毅力和凝聚力。雖然來了個新的連長,雖然不斷有軍官和戰士加入,但因為有那些士官在,E連的精神得以保持。溫特斯作為2營的副營長,且常常代理營長(斯特雷耶中校大半個月都在團部工作,作為辛克上校的代理作訓股長),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實踐證明,斯皮爾斯是一名優秀的連長,他能使整個連隊發揮出最佳水平。

韋伯斯特很好地描繪了這種精神。那時韋伯斯特已經兩次受傷,但兩次都重返戰場。他不允許父母利用他們的關系幫他離開前線。他不接受E連內的任何職務。他是一名哈佛的知識分子,他的任何決定都是依據他對二戰的獨到觀點作出的,一經形成便堅定不移。

他博覽群書,愛好閱讀與寫作,頭腦冷靜,觀察敏銳,富有見地,受過良好的教育。在這裏,他和沒有多少文化的山裏人、南方農民、礦工、伐木工人、漁民以及連裏大多數士兵建立了最親密的關系——和他們一起擠在無篷的卡車上,行駛在丘陵地帶冰雪覆蓋的公路上,或是和別的弟兄同睡一個散兵坑。即使那些上過大學的人,專業大多也是商務或教育。總之,韋伯斯特和一群沒有任何共同點的人拴在了一起。若在平時,他既不會喜歡他們,也不會討厭他們,他壓根兒就不會認識他們。

但正是在這些不相關的人群中,韋伯斯特結交了最親密的朋友,充分享受到與他人的認同感。

他描寫和排裏士兵坐卡車去阿爾薩斯的那段話值得全文引用:

“我們咯吱咯吱地穿過泥潭,來到卡車邊,爬上去。麥克裏裏和馬什點上了香煙。馬丁拿路過的一名軍官開了個玩笑。我問胡布勒怎樣。他死在了巴斯托涅。可憐的胡布勒就這樣被踢出了戰局,死在了雪地裏。那其他人呢?穆克和他的同伴潘卡拉被打死了。他們的散兵坑總是挖得最深,但被打了個正著。索沃斯科在襲擊福伊時頭部中彈。等等等等。荷蘭那一仗打過後補進來的新兵有一些也死了。許多人都因為戰壕足病被撤離了,麥克裏裏認為太多了。這個排再也不像當年了。”

韋伯斯特認為事實確實如此。他曾在重返E連前走了一段漫長復雜的彎路,那段時間他在新兵站,和一群身著卡其布軍裝模樣貌似士兵的人呆在一起,感到失意,感到寂寞。現在他回家了,回到了1排,回到了E連。

“回到我熟悉、能信賴的朋友身邊真好,”他寫道,“我在卡車上聽他們閑聊,內心感到溫暖而輕松,就像一個迷失在漆黑、寒冷的森林裏的孩子回到了充滿愛的明亮的家裏。”

家裏的一些椅子空著。那些椅子屬於被打死,受重傷或精神崩潰的弟兄。但正如韋伯斯特感覺到的那樣,雖然E連失去了很多老成員,加入了很多新成員,但因為有現在已經在團或營裏任職的老E連的軍官們在,因為有老E連的軍士們在,E連仍然是個有機的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