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2/7頁)

陳毅派來的送信人確實只負責送信,杜聿明問不出任何他想知道的東西,只好把他交給手下繼續去審訊。下一步如何做,杜聿明自己一時毫無頭緒,便拿著陳毅的信向邱清泉的住處走去,他想再去試探一下邱清泉的態度。

到了邱清泉的住處,杜聿明看到他正與一群手下吃酒談天,整間屋子烏煙瘴氣。大敵當前,邱清泉竟如此放縱,將一切軍政大事拋之腦後,杜聿明不禁怒火中燒。桀驁不馴的邱清泉看到杜聿明,依然若無其事,我行我素。

杜聿明了解邱清泉,這位當年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德國柏林陸軍大學、指揮才能和勇氣膽魄皆為上乘的軍官,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深陷泥潭的困境,早就做好了拼死一戰的準備。正是有了這種思想,他才徹底想開了,不再有任何顧慮,而是及時行樂,只求在關鍵的時候放手一搏。看到曾經叱咤風雲的抗戰名將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杜聿明心中頓時有種莫名的酸楚,他想對邱清泉發泄積郁多日的怒火,卻怎麽也發不出來。

強壓憤懣的杜聿明看著邱清泉仰頭將滿滿一杯白酒一飲而盡,才走上前去和他講話。

“雨庵,又抓到一個對面過來送信的人,你看看。”杜聿明心平氣和說完,將信遞給了邱清泉。

邱清泉接過信瞄了一眼,根本沒擡頭看杜聿明,也沒說一句話,刺啦刺啦幾下就將信撕得粉碎,然後扔到了火爐裏。火爐裏的火苗頓時躥出一尺多高,隨即冒出一股黑煙。杜聿明望著火盆正在驚愕之際,邱清泉大大咧咧地罵開了:“狗屁,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我上次燒掉的就是這個!”邱清泉說完,朝火爐壁上狠命踹了兩腳。

邱清泉特立獨行、暴躁狂妄的性格再次暴露出來。“咚!咚!”兩聲過後,在場的所有人被“邱瘋子”的這兩腳踢得心驚膽顫。

借著酒勁,邱清泉從腰中拔出手槍,高高舉過頭頂,咆哮著喊道:“今後共軍再派人送信,抓住一個就槍斃一個!還有,誰願意降誰就降,我邱清泉至死效忠黨國。誰要膽敢再和我提及降匪之事,我就——”

盡管邱清泉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所有人都明白“邱瘋子”的意思。杜聿明心裏清楚,雖然自己是這裏的最高指揮官,但邱清泉是二兵團的司令,如果沒有他的支持,自己想與共軍接觸談判是根本沒有可能的。杜聿明甚至還想到了更壞的結果,萬一自己稍有不慎,說不定還會被邱清泉先給他扣上一頂“叛蔣投敵”的帽子。到那個時候,不但和談之事辦不成,反而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這不是杜聿明想要的結果。

杜聿明集團高層與解放軍的溝通渠道就此被徹底封死。

望著漫天大雪,劉占理欲哭無淚。

從徐州到陳官莊的二十多天時間裏,劉占理可謂起起落落,經歷了冰火兩重天。邳縣兵敗之後,他淪為草寇一個,十年苦心經營竟一戰化為泡影。不甘心的劉占理投奔故交,終於混上了個團副,到最後時來運轉,還撿了個團長的位子。正當他為此暗自慶幸,準備大幹一場以期東山再起時,他和他的人馬又一下子掉進了動彈不得的冰冷泥潭——部隊糧食配給量,從每人每天一斤,減少到半斤,再到二兩,直至最後顆粒全無。

天降暴雪之後,飛機空投了一些糧食後又停止了。劉占理整整一個團的人馬,已無一粒糧食下鍋。無奈之下,劉占理聲稱現在是特殊時期,可以采取一切手段獲取食物。於是幾百號人馬傾巢而出,先是把村中莊戶人家的雞、鴨、狗甚至老鼠等一切活物都抓來殺掉。吃光這些東西,他們就掘地三尺,尋找老百姓逃走時藏起來的糧食。剛開始時,他們還能挖到些高粱、胡蘿蔔和紅薯幹,兩天過後,村莊裏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了。

士兵都餓得東倒西歪,幾個身體虛弱的士兵躺在地上已經動彈不得,奄奄一息。見此情景,劉占理扯著嗓門喊道:“不是還有三匹馬嗎?拉來殺掉!”

養馬的飼養員嚇得臉色蒼白,他連忙跪下來求情:“團長,在部隊裏,人是兵,馬也是兵,萬萬殺不得啊!還有,今後我們出去,大的和重的東西都得靠戰馬馱呀。”

“我知道陣前殺馬是不好的兆頭,現在也顧不了那麽多了,要麽馬死,要麽人亡!”劉占理一把推開飼養員,隨即一聲大叫,“殺!”

飼養員踉踉蹌蹌走到那匹年紀最大的馬跟前,從頭摸到尾,又從尾摸到頭。最後,他把自己的臉與馬頭貼在一起,邊哭邊嚎:“老夥計,你跟俺十二年了,俺沒舍得打你一鞭子,但現在俺真是保不了你了,你可別怪俺啊……”

劉占理給旁邊的士兵使了個眼色,飼養員被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