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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這是《孫子兵法》中對“謀攻”的精辟詮釋。

早在9月粟裕提出籌備淮海戰役的建議後,中央軍委和毛澤東就開始謀篇布局,商議以什麽樣的“謀攻”戰略打好淮海戰役這場硬仗。熟諳兵法的毛澤東自然對“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兵法精髓有深刻領悟,在濟南戰役中,他就出神入化地應用了這一招,“屈”了王耀武的重將吳化文,不但使濟南守城部隊的兵力短缺、顧此失彼,更是極大地動搖了其他守軍的抵抗意志,僅用八個晝夜就拿下了號稱“固若金湯”的濟南城,消滅了王耀武的十萬守城部隊。對即將進行的淮海戰役,中央軍委和毛澤東首先想到了“善之善者也”的計謀,但這一次,怎樣“屈”和“屈”誰呢?

在中原黃淮地區尤其是徐蚌一帶,國民黨部署的絕大部分都是蔣介石直屬的中央軍,其中劉峙、杜聿明、邱清泉、李延年、李彌、胡璉、黃維等眾多手握重兵的將領不是黃埔的教官,就是黃埔的學生。這些人個個對蔣介石忠心耿耿,且都有“剿共”作戰的經歷和“可圈可點”的“戰績”,所轄各部多驕縱狂傲,不可能被“屈”或者說“屈”的成本過大。經過反復磋商,中央軍委和毛澤東確定了所“屈”對象——駐徐州東北賈汪的國民黨第三“綏靖區”。毛澤東選取這個目標有兩種考量,一方面起到宣傳鼓動和震懾作用,在輿論上占取優勢,給徐州“剿總”劉峙施加巨大的壓力,使其不戰自亂。另一方面也能給華野、中野進攻部隊開辟一條通道,使部隊能夠迅速插到敵人的後方,阻斷徐州與新安、海州、淮陰以及山東的聯絡,可謂釜底抽薪。

一封絕密電報從西北飛向了華野司令部。

粟裕收到中央來電,立即和華東軍區政治部主任舒新一道叫來敵工部部長楊雲楓,給他布置了一項事關重大的絕密任務。

“雲楓,你暫且把外出聯絡和情報收集工作交給其他同志進行,現在交給你一項新任務。”一聽司令員親自給自己布置任務,楊雲楓知道有活兒幹了,臉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

“嚴肅點,聽好司令員的話。”舒新板著臉訓斥楊雲楓。在兩位首長面前,二十九歲的楊雲楓一貫機靈活潑,經常在他們面前竄來竄去,嬉皮笑臉,時常搞得兩人也拿他沒有辦法。

“是!”楊雲楓一個標準的敬禮,神情嚴肅起來。

“這次交給你的任務事關重大,是中央軍委親自部署的,就是要深入到國民黨第三‘綏靖區’部隊中去,以華野代表的身份,與國民黨第三‘綏靖區’副司令官何基灃、張克俠將軍秘密見面,傳達陳毅司令員的指示,了解我黨近年來在該部工作的情況,摸清該部高級將領的態度,爭取該部或更多的部隊起義。”粟裕鄭重地對楊雲楓說道。

“何基灃、張克俠是我們的人?”楊雲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事是我黨的最高機密,之前就連我也不知道。”舒新說。

“不僅你們不知道,何基灃、張克俠兩個人彼此也不知道對方的中共身份。”粟裕在一旁補充道。

“以前和兩位將軍聯系的我黨同志呢?”楊雲楓問。

舒新神色黯然,話語裏難掩悲傷:“畢竟他們都在國民黨部隊中,國民黨保密局的特務監控得十分嚴密。為了兩位將軍的安全,以前中央僅派人與他們有過兩次接觸,但不幸的是,聯系過的兩位同志都先後在戰鬥中犧牲了。”

楊雲楓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唐突了,趕快轉換話題:“我去沒有問題,請兩位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舒新接著介紹說:“國民黨第三‘綏靖區’的前身屬於馮玉祥領導的西北軍。1930年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九一八’事變後,在著名的喜峰口戰役中,二十九軍一舉殲滅日軍一千三百余人,備受國人矚目。‘七七’事變中,又是二十九軍在盧溝橋打響了全國抗戰第一槍。此後,二十九軍擴編成第一集團軍, 1938年11月,改番號為第三十三集團軍,張自忠任總司令兼第五十九軍軍長。1940年5月,張自忠率部在湖北棗陽截擊日軍,因敵眾我寡,以身殉國。張陣亡後,乃由馮治安繼任。”

楊雲楓靜靜地聽著舒新的介紹,感覺到這次的任務非同一般,他把每個字都記在了心裏。

“作為蔣介石收編的非嫡系部隊,第三十三集團軍一直受到歧視,不斷被縮減編制。到1946年該部改編為第三‘綏靖區’駐守徐州一帶時,其所轄的正規部隊只有十二個團的兵力,不足三萬人了。徐州的防務原來一直由第三‘綏靖區’的部隊擔當,可在濟南戰役之後,國民黨內很多人公開表示對這支部隊的不信任。甚至有人在報紙上發表文章直截了當地說,對第三‘綏靖區’守備徐州不放心,擔心他們在關鍵時候會像吳化文一樣倒戈,要求將他們換防到徐州城外。前不久,徐州‘剿總’司令劉峙還真把第三‘綏靖區’的城防部隊給調了出去,改由李彌的第八軍守備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