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各有稻粱謀(第3/3頁)

倘若晚生個幾百年,王逸少此時正應吟一句杜詩,“君看隨陽雁,各有稻粱謀”了——一切都是為了吃飯哪!

二子就此下了委粟山,通過洛水浮橋,當從南門返回洛陽城中的時候,紅日西墜,黃昏將近。李矩的府邸其實在城東,二子乘車經通衢往東方來的時候,忽見不少人家都擺出了香案,並且迎候道旁,似有所待。

庾翼覺得很奇怪——沒聽說哪兒剛打了大勝仗,將要獻俘闕下啊,並且看這情形,香案稀稀拉拉的,也不象有官方在組織,這是在等誰呢?即命仆役前往詢問,不多時跑回來稟報說:“傳言佛圖澄今日將至洛陽,是以城內信釋教的皆往奉迎……”

王羲之聽了,當即一皺眉頭:“得非石勒命為國師的西域僧麽?”

仆役說對,隨即解釋,說當日襄國圍城之前,這個佛圖澄便悄悄遁出城外去了,潛伏於鄉野之間,竟成漏網之魚。還是這回衛將軍率部摧破孔萇的時候,想起了他來,即命在冀州和司北各處搜捕,前不久終於逮著,於是檻送洛陽。

庾翼對和尚沒啥好感,不禁自言自語地道:“彼實助紂為虐,既縛至洛陽,天子多半要斬殺之……”

這年月佛教雖然早已傳入,卻並不怎麽盛行,士大夫於儒學之外,多半是崇道的,尤以瑯琊王氏為最——如王羲之起雙名,以“之”字為結,其同輩中尚有王羨之、王胡之、王晏之、王允之等等,就都是受了天師道的影響。當時崇道的家族尚有陳郡謝氏、殷氏,高平郗氏,丹陽許氏,東海鮑氏,義興周氏等等,數量相當不少。

然而王羲之雖然崇道,卻也並不反感釋教——這年月兩教還沒因為搶地盤兒、搶信眾而幾乎把腦漿子都打出來——聞言微微搖頭道:“不過一個修道者,雖曾附羯,其於軍政事何由置喙啊?囚之可也,逐之可也,何必要殺?天子素來仁厚,應不為此。”

庾翼微微一笑,隨即下巴一擡,遙指那些香案,壓低聲音說:“若其老實歸洛,復能以言辭動天子、大老之心,或者未必死。然逸少兄且見此景,洛陽城內奉釋者不在少數啊,雖為囚徒,亦有人迎,此事大是遭忌。我恐佛圖澄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