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洛中之山甚是無趣(第3/3頁)

委粟山分隔伊洛——二水於其東麓合流——其實只是一個小山丘而已,不過十余丈高,因為山上曾建圜丘,故此有道路、有台階,可以拾階而上,不必要手腳並用去攀爬。二少年雖然都文質彬彬,平常不怎麽鍛煉身體,終究風華正茂,體力尚健,所以很輕松地便即登頂了。

於委粟山上北望,越過浮橋,便是洛陽高大的城壁;西望洛水滔滔,東望明堂可見;唯有南望,過了伊水就是廣袤的平原,阡陌縱橫,直接天際——江南何在啊?迢迢千裏,又怎麽可能望得見呢?

二人都不禁有些黯然,隨即互望一眼,嘴唇翕合,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還是張不開口。一則君心同於我心,何必冗言?二則身旁還圍繞著李矩派來的仆役乃至於兵卒呢,名為服侍,實為監視,名為保護,實為看管,王、庾二子雖然頗欠缺政治敏感性,終究不傻,於此情此景下,又豈敢放肆妄言啊?

可是也不便始終緘默,使得周邊氣氛都如同凝固了一般,於是少頃後,王羲之首先開了口,問庾翼:“稚恭看此山如何哪?”

庾翼撇一撇嘴道:“這哪裏可以稱之為山?不過一小丘罷了。洛中自有山,在城北也……”這指的當然是北芒山啦——“然以弟看來,洛中之山雖然蔥郁,論雄峻卻不如關中之山,論清秀,又不如我……又不如江南之山了——此番出遊,甚是無趣。”

言下之意,我想望江南的山水啊,且即便過往在長安的日子,也比如今在洛陽要舒心得多了。

王羲之聞言不禁苦笑,心說你這不廢話嘛——昔日我等在長安,華朝尚未肇建,南北仍屬一國,就算叔伯等與裴公有所齟齬,外敵環伺下,也還不至於鬧到兵戎相見的地步,而我們就算是通好的使者;如今不同了,洛陽、建康,已成寇仇,咱們變成人質啦,這心情怎麽可能舒坦得起來啊。

於是安慰庾翼道:“東南向不遠,應是稚恭舊籍了。”

他所言“舊籍”,是指庾氏的老家潁川郡鄢陵縣——其實也有三四百裏地呢,只是比起江南來,確乎“不遠”。

庾翼隨口反問道:“逸少兄於舊籍風物,可尚有印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