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外兵進京(第2/3頁)

隨即裴詵又在殷嶠府中,秘密會見了一些人,都是他布設在洛陽的棋子——裴詵和王貢,分管東西方的情報工作,但職權範圍有所交叉,並無一條明確的分界線,因而對於首都洛陽,兩人都各自有所布置,並且相互間不通消息。

裴詵密召來的其中一人,正是那位尚書令史孫珍孫士圭。

孫珍告訴裴詵,以張異為首,有一群小吏暗中串聯,以擁戴大司馬為名,似欲在洛中興風作浪,我如今已經打入了他們內部。但具體情勢,尚且不明,搞不清楚他們究竟是羯賊的奸細呢,還是王子賜的私人……

裴詵就問了:“聞近日有非議祖公之用兵者,得非彼等所為麽?”

孫珍回復道:“張異頗警醒,不使我知太多事,此事尚無頭緒……或者乃荀氏一黨所為,亦未可知也。張異唯勾連各署下吏,煽動怨望之心,於公事上敷衍而已,不肯實心任事。”頓了一頓,又解釋說:“荀氏等素倨傲,依仗其門第、財勢,欺壓小吏,且慣清談而不能任勞,即便無張異煽動,中朝亦遲早是這般局面。

“尚書省內,幸虧還有殷尚書居中調度,否則,恐怕東輸滎陽之糧秣、物資,亦有差池,未必能順利供應……”

裴詵用手指關節敲打著桌案,暗忖道:也就是說,倘若沒有殷嶠,說不定中樞的事務就會停擺,就算我們不扯後腿,祖逖也多半戰敗……那多好啊,不用我背鍋。再轉念一想,也不對,即無殷嶠,還有卞壸哪,說不定過兩天他的病就好了……

於是關照孫珍,說你繼續潛伏,假裝和張異他們一條心,但是千萬要謹慎,別被他人當了槍使,彼等若有什麽特異的異動,千萬及時稟報我知道。孫珍唯唯而去。

孫珍去後不久,殷嶠從尚書省回來,告知了裴詵一個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祖前軍率部出城去矣!”

裴詵聞言,不禁吃了一驚,忙問:“難道是滎陽戰事不利麽?”前軍將軍祖渙是受命留守洛陽的,理論上不可輕動——他一走,洛陽城內就只剩下數目不全且訓練不足的五校和少量戍兵了——則除非滎陽方面實在吃緊,急需增援,否則祖渙為啥要領兵出城呢?

殷嶠卻搖頭道:“祖前軍此去,非向東也,而是北向……”

……

祖渙自然不是去增援滎陽的,而是北渡黃河,增援河內,以襄助李矩盡快攻破羯軍防線,收復整個河內郡。只要羯趙在河內的防線一破,則李矩東可以威脅汲郡,北可以威脅上黨,對於祖逖而言,這一局棋,滿盤皆活。

這可以說是祖、石之間的最後一場賭局,就看是石勒先利用絕對優勢的兵力擊破祖逖,還是李矩先盡復河內了。雖然在祖逖看來,我基本上已經掌握住了戰役的主動權,即便最終滎陽失守,也能夠退守成臯,再堵石勒,直至敵人糧盡而退,且李矩在河內的勝算亦相當之大;但終究戰無必勝之理,萬一不幸李矩掉了鏈子,遲遲不能打開局面,而我又重挫於從河內過來羯趙生力軍呢,該怎麽辦?

由此才決定調動祖渙的留守兵馬北上,去增援李矩,為河內戰局再加一枚砝碼。

當然了,即便洛陽無警,也不可能徹底放空,一旦放空,必致人心騷動,於前線戰局不利。而且祖士稚終究是人臣,他可以完全不把荀氏當一回事兒,但不能不顧慮司馬鄴的想法。固然天子唯垂拱而已,可你要真把他身邊兒的兵都抽空了,小年輕一害怕起來,禦筆嚴命自己回軍護駕,這旨意可不好硬扛啊。

封建時代,君權至大,固然皇帝的意圖要受到相權和百僚的制約,可若是真把皇帝逼急了,完全不考慮因此而人心悖離、權威喪盡,甚至於皇位不保,直接掀桌子,那也是挺夠臣子們喝一壺的。

因而祖逖同時下令給屯紮在河南的右衛將軍裴丕,要他揮師入洛助守。裴丕本是裴該布置在洛陽附近地區,以應不測之變的一枚棋子,理論上只聽裴該調遣;但裴該也早就承諾過祖逖,說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裴丕可從祖君之命。終究伊洛地區的防務重任都壓在祖逖肩上,不可能空放著一支兵馬,連祖逖都調不動吧,浪費事小,逢有危難,再向長安請命,必然緩不濟急。裴該是出於對祖逖的絕對信任,當初才承諾了此事。

因而午前祖渙才走,朝野內外還沒能徹底反應過來,黃昏時分,裴丕就領著兵進城了,於是上下得安。

裴詵聞知此事,不禁大喜道:“此天之所以資大司馬也!”當即秘密馳入軍中,去和裴丕密商。

裴詵的意思,是想讓裴丕趁機掌控住洛陽的防務全權,則隨時都可以找個借口發動政變,迎接大司馬還洛。當然啦,祖家軍近在咫尺,大司馬卻在千裏之外,此時是絕不能夠草率行事的,否則不但大計難成,還容易導致前線喪敗,羯勢大熾。必須得等石勒敗退,祖逖往追,趕得遠了,然後再可應機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