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寧死不為羯奴所得!

石虎敗歸歷城,也幾乎氣得吐血。

他自忖自己的指揮並沒有什麽錯誤,強要糾責,也就是過於深入了一些,且在攻克盧子之後,唯關注於谷城,沒有及時向北方黃河沿岸擴展領土而已。

如今想來,早就應當警惕祖軍通過黃河掩襲自軍之後了,倘若派遣哨騎遠出,渡過濟水,接近河岸,預先示警,則即便敗退,也不至於如此之慘,幾乎全軍覆沒……但河北不還有張賓麽?誰能想到祖軍竟然能夠在其眼皮底下順利擺脫接觸,進而沿河而下,突襲自己呢?

張孟孫向來以多智聞名,如今看來,不過爾爾!倘若其真能洞徹先機,提前一兩天遣人來通告自己祖逖撤離銅關之事,又何至於如此啊!

石虎一口氣逃歸歷城,預判晉軍必將銜尾而追,故此不敢停留,會合守城的部將麻秋,聚集敗兵兩千余,匆匆過漯陰、著縣,循原路涉渡過了黃河。直到進入平原國內的西平昌城,他才終於大大松了一口氣。

根據張賓的通傳,祖逖乃因為擔心黃河封凍,不得以而撤離了銅關,石虎聞此,不禁悚然。他擔心自己若久駐歷城,不及時退歸河北,則一旦黃河封凍,後路斷絕,祖軍即便發一支偏師,亦有可能攻克歷城,將自己生擒活捉……曹嶷是指望不上的,曹兵這數月來的表現,也讓石虎恨入骨髓。

——我還不如捉三千只豬來呢,還能充作軍糧,這三千曹兵,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啊!

因此才匆忙退返河北。果然,他前腳才剛離開歷城,馮龍率“復仇軍”就趕到了,一鼓而下幾如空城的歷城,隨即遣使東向,去與蘇峻聯絡。

蘇子高本人,並未跟從衛循乘舟北上,去騷擾幽州,而是率主力七千余眾,西渡濰水和巨洋水,迫近廣固,以威懾曹嶷。不久前祖逖來信,要他繼續西進,威脅歷城,以迫使石虎退兵,蘇峻對此理都不理。

即便從廣固前往歷城,都還有三四百裏地呢,孤軍深入敵境,一旦前不能克歷城,後又被曹嶷切斷退路——曹軍主力兩到三萬,可全都窩在廣固城內——那便是徹底的死局了!蘇子高又豈肯為祖逖去火中取栗啊?

但隨即便又有信使東來,通報說已克歷城,希望蘇峻往援,可以合兵殺到黃河以北去,追擊石虎。蘇峻見書,不禁哂然,對左右說:“馮龍號為祖大將軍麾下驍將,其實毫不知兵。曹嶷見在,我等又豈可涉渡而北?”隨即又說:“但可趁此機會,再斷曹某一臂!”

於是繞過廣固城,北取齊國國治臨淄,同時召喚馮龍來合——蘇峻假意要馮龍先幫他打通西進通道,然後才能談得上北渡之事。

臨淄既是一國之治,又是青州舊州治所在,位置相當重要,戶口相對亦繁。因此曹嶷得報,不敢再做縮頭烏龜了,匆匆遣兵北上去助守臨淄,結果被“東萊營”於路設伏,順利摧破於濁水之上。

蘇峻趁機調派兵馬,略定樂安、齊國諸縣——曹軍幾無鬥志,紛紛開城迎降——青州刺史郗鑒見有機可趁,也急遣五千州兵趕來相助。曹嶷於廣固城內急得是團團亂轉,可是新逢喪敗,士氣低落,他也真沒有決心親將主力去攻蘇峻。

與此同時,馮龍鎮定濟南郡,率兵東入齊國,即與蘇峻在臨淄城下會師,隨即團團包圍住了臨淄城。倘若臨淄告破,則整個青州,幾乎再無曹嶷立足之地了,他唯有困守廣固一城,靜待死期而已。

曹嶷急遣使向石趙政權告急,但身在河北的石虎,這會兒跟本沒有余暇去理會他——石虎即將直面厭次的晉將邵續。

……

呼延莫佯攻厭次,隨即匆匆撤離,南下應援石虎。要等趙軍離開五日之後,邵嗣祖方才可以確定,對方的主攻目標並非自己……於是分兵四向,北攻陽信,西取樂陵,直至平原國的般縣,想要趁此機會擴大領土,把防禦線盡量往遠處推。

石虎才至西平昌,即報般縣告急,他在仔細詢問了敵軍的數量、素質,以及進軍路線後,不禁轉憂為喜,笑說:“賊若主力西進,我不能禦;今既分兵四掠,破之不難也。”

於是匯聚周邊兵馬,再加自家殘兵,總計四千余眾,石虎親將而東,去救般縣。般縣附近一馬平川,但開發較早,阡陌縱橫,利於騎兵而不利於步兵。於是石虎先將三百騎前出,引誘晉軍來追,主力則於田埂間設伏,等到晉軍追來,一時俱起,順利殺散晉兵,並將其核心三四百人團團包圍起來。

石季龍立馬而望,只見一員晉將白面微須,身著桶袖鎧,胯下青驄馬,高呼挺矛,於陣中反復搏殺,其勢幾不可當。石虎便問左右:“這是何人啊?”

左右有認識的,急忙回稟道:“乃是邵續之婿,姓劉名遐字正長,偽朝命為平原內史,軍中皆目為關羽、張飛之流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