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教育(第2/3頁)

下舍而通曉一經者,可升中舍;中舍而能兼習兩經者,可升上舍;上舍品學兼優,乃可望出仕。為了避免學生只是來學校混吃混喝的,學律定得很嚴,且若下舍三年不能升中舍,或中舍三年不能升上舍,或上舍三年不能得到校長推薦的,一律開革。

講課還是按照這年月官學或私學的習慣,只說五經——在裴該的一再要求下,多加了一門史學——分經授課。每日定下課程,午前或午後,由某師於某室說某經,學生不必報名,到時候揣著書籍,提著坐墊,抱著水杯去聽講就是了。坐席有規定,上舍生在前,中舍生在中,下舍生只能坐後排甚至於靠邊兒站。

古時授課,往往先生端坐於前,搖頭晃腦,只是幹講,裴該特意“發明”了黑板和粉筆——用石灰加水制成,彩筆不易搞,白筆則易制——以授董老先生。不過先生既然是坐著講課的,轉身寫板書實在麻煩,所以後來逐漸形成了幾種不同的風格:

一種先生幹脆立而不坐,於黑板前往來踱步,方便板書,導致學生也必須站著聽課——否則就是不敬先生啊;一種先生會預先把自己所要講的重點寫在黑板上,省得到時候再往起站;一種先生會指定某個自己賞識的上舍生,呆在邊兒上,幫忙板書;當然也有幾位先生仍舊按老規矩,教授竟日,不著一字……

此外,先生當然也會給自己器重的學生上小課;學生若前去求教先生問題,先生多半會看人下菜碟——我不喜歡的學生就不教,你自己聽大課,或者找同學問去。

長安學校目前師資力量並不強,但先生數量足夠,校長董景道以下,竟達十六名之多,基本上一天排六到八堂課——肯定在時間上會有沖突,好在學生有限,教室不缺。先生五日一休,其它時間,即便沒排課也都要到校,等著學生上門好解答疑難——大部分情況下,則只是讀書、假寐而已,倒也輕松愉悅。

學生的食宿費全免,由學校統一安排,不過少數貴家子弟,還是習慣每日讓家中送飯來,而且隔三岔五便離校別居。此外,裴該還印刷了一批經書——雖說他並不感冒儒學,但基於現狀,前兩年印刷工坊新開,就先刻的是五經之版,所印行銷關中、河南等地,每套價至兩千錢——分發給學生,但聲明只是租借,離校要還,破損要賠。紙張、筆墨等物,學校也免費提供,但有定額,超出部分自己解決。

所以很多窮學生,日常還是慣用簡牘,雖說簡牘本身比紙張價貴,終究拿刀削削,還能二遍甚至更多遍重復使用啊。

裴該來到學校大門前,守吏趕緊跪下行禮,然後就要入內通報。裴該擺擺手,說你別打擾學生們聽課,也不必讓董校長出門來迎,我自己進去就行了。乃將部曲皆留於校外,自己光帶著一個裴熊,負手而入。

他在院中一站,側耳傾聽兩側廂房內的聲音。左面傳出來的聲音頗為老成,應該是先生在授課——“既言兄弟,復言友朋,又雲喪亂既定之後,兄弟反不如友朋,何也?樹之有陰、陽,其果有甘、澀,即便一母同胞,賢與不肖,未必相同。而君子相交,性情投契,反有過於兄弟者也……”

哦,這是《棠棣》,在說詩。

右邊傳出來的,乃是多人齊聲,大概是學生在先生督促下念書:“士師之職,掌國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刑罰,一曰宮禁,二曰官禁,三曰國禁,四曰野禁,五曰軍禁……”

《秋官司寇第五》,這是禮啊。

裴該心說我自穿來此世,就基本上沒復習過什麽經書,想當年在羯營中搜集散佚文字,精神頭也都放在諸子、雜家上了,沒想到進了學校,尚能一聽就懂,這記憶力還是很不錯的……哦,不好貪天功為己有,應該是原本這具軀殼的主人,基礎打得足夠紮實。

正琢磨著呢,忽見一名仆役扛著掃帚繞墻而來,擡眼見到裴該,不禁大驚,匆忙跪下。裴該急前一步,按住那人的肩膀,說:“勿放高聲,免驚諸生。”隨即問道:“董校長何在?”

仆役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在後堂……”

哦,老先生在校長室——對於學校的內部環境,裴該自然是清楚的,於是不必引領,便直向後堂而去。還沒到,先聽到董景道的呵斥聲:“汝已入學一月有余,每日唯在舍內抄經,而不肯聽講——這難道算是向學之心麽?!”

隨即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來:“弟子報名入學,本為聆聽先……校長教誨,余皆碌碌,所講豈能入弟子之耳?但不知校長為何不肯開課哪?”

董老先生一直沒有開課授徒,一則因為諸事才上正軌,他雜務冗繁,沒太多空閑時間;但更重要的,他打算先聽聽先生們的課,評定優劣,好分出薪資高下來。實話說裴該塞進學校來的這群先生,多數是各方所薦,不能不用,卻又沒有什麽經世之才,所以學問是有,但多半是死的,沒有自己的見解和闡發,董老先生其實並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