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下乃可覬覦(第2/3頁)

張敬答道:“當命上黨縣公急探河東訊息,且自請於雍王,南下護守臨汾、絳邑。則有其軍陳於境上,裴該必不敢大舉東出,無慮也。”

石勒沉吟道:“如此,石虎不能再發軍以應河內,則我唯蘷、桃二將所部,合趙固不過四五萬眾,可能破祖逖否?”

張敬笑道:“戰無必勝,全在明公謀劃,然豈有未經戰便言敗之理哪?”

石勒嘴角微微一咧,轉問張賓:“右侯以為若何?”

張賓拱手道:“張司馬所言是也。故此須急向河內,若軍行緩,恐洛陽再調兗、豫之軍來,破之為難。且……”頓了一頓,突然笑起來了:“即覘賊勢,不易遽破,亦當護守州縣,使晉人不能全得河內。況今趙固屯糧於山陽、武德之間,我若就此退去,難道資糧於晉人不成麽?”

言下之意,即便咱們要退,也得先過去把趙固準備好的糧食給搬空了再說!

……

且說劉粲在“薛強壁”聽聞噩耗,雖欲不信,卻又不敢做把頭埋在沙子裏的鴕鳥,加上自忖薛寧態度堅決,八成難過,於是便急急轉向,仍舊挾持著薛濤、裴碩,一口氣跑進了聞喜縣。

他遣李景年快馬馳往平陽,去打探消息,自己整頓敗軍,於縣中只呆了一個晚上,便也匆匆啟程,北向平陽。可是才剛走到臨汾以北,突然李景年帶著靳準跑回來稟報,說劉曜已然進入平陽了!

劉粲又驚又怒,斥喝靳準道:“我將留守重任,托付於汝,今失平陽,汝還有何面目歸來見孤?!”靳準伏在地上連連磕頭,並且解釋說,不是我守城不力,遂為劉曜所乘,乃是朝中重臣做了逆賊的內應哪!

——具體是誰幹的,他也還沒能搞明白。

劉粲幾乎咬斷門齒,當場就要揮師入都,去與劉曜廝殺。靳準等人好不容易才把他給扯住了,都說如今大軍初敗,毫無戰力,還怎麽可能與劉曜相爭啊——“殿下不如暫駐臨汾、絳邑,待重振軍勢後,才可還朝除奸!”

劉粲無奈,只得止軍不前。他匆忙派遣使者還朝,去向劉聰謝罪——主要目的,當然是向老爹通報,你兒子我可還活著哪。

但是幾番遣使,都被劉曜暗中截殺。因為劉曜初執國政,人心未定,當此緊要關頭,他可不敢讓劉聰等人知道,劉粲尚且在生。一直等到數日後,喬泰、王騰等將陸續逃至劉粲軍中,隨即喬泰自告奮勇,率一部兵馬北歸,去晉謁劉聰。

既然他帶著不少兵,劉曜就不方便邀劫啦,且以喬泰的名位,劉曜也不敢妄施毒手——一旦消息泄露,自己的名望必然受損,劉聰也就有借口跟自己翻臉了。

喬泰順利抵達平陽,這才得以將河西戰敗的經過,以及劉粲、劉驥兄弟僥幸生還的消息,稟報給了胡漢君臣知曉——當然啦,關於戰事過程,多少做了一些粉飾,仿佛非戰之過,純屬蒼天不佑。劉聰破天荒的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喝醉了,竟然臨朝聽政,聽罷其語,不禁勃然大怒,連拍桌案道:“孺子不知兵,焉有將二十萬眾而獨圍一城的道理啊?!”

隨即頒詔,要劉粲速歸平陽,親身前來謝罪。

喬泰急忙奏稟說:“晉人既入河東,或將北上以犯平陽,是故皇太子殿下駐軍臨汾、絳邑之間,築壘守備,不敢驟歸。臣行前,殿下即執臣手,垂泣道:‘我經此大敗,安有面目還朝,復見君父?今當於此地以待晉寇,即死,不使晉寇兵臨平陽,危害國家也。卿可歸奏天子,我若戰死,乃請別擇儲君——河間王(指劉聰次子劉易)聰明年長,可付後任;倘若臣能挫敗晉寇,稍贖罪愆,然後返歸平陽,向君父請罪不遲。’”

這一番話是劉粲兄弟、君臣之間,商量了很久之後得出的結果。眾人都說殿下您可不能輕率地返回平陽去,如今劉曜執政,則殿下若歸平陽,無異於羊入虎口,恐怕性命難全啊。咱們暫時屯紮在都外,對於劉曜也是一個制約,則其必不敢肆意妄行,更不敢謀害天子了……

可是就怕天子受了劉曜的挾持,會下詔命殿下還朝,那就必須得如此這般說法……這段話雖短,卻包含了兩重含義:其一,我信不過劉曜,自然是不會輕易還朝的,因而借口阻擋晉人的進攻,暫駐都外;其二,我仍然是國家儲君,還請天子與雍王都不要忘記——既雲“我若戰死,乃請別擇儲君”,言下之意,當然是說我只要還活著,那這位子就誰都別想搖動!

國家易儲,本為大事,哪怕天子都很難一言而決。但若劉聰真跟劉曜是一條心,或者堅持下詔,命劉粲還朝,或者幹脆我這就剝奪你皇太子的位置,別擇賢兒,可以先在群臣面前表這麽一個態度。當然啦,兒子和從兄弟相比,劉聰更傾向於哪個,根本無須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