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酒宴

郭默在頻陽城中,突然下令召集諸將,擺酒宴飲。諸將正在忙著訓練士卒,並且哨探東方軍情,皆不甘願,可是郭思道身為前軍帥,又被裴該授予總統頻陽各營之主責,他直接下將令相召,大家夥兒也不便違扛,只好冷著臉,捏著鼻子前往。

酒席宴間,郭默連連勸飲,但見諸將多不應命,便即問道:“今日與同僚歡會,就某所知,諸位皆是海量,何以不肯勝飲啊?且面有不懌之色,難道是酒食不合口味之故麽?”

王堂脾氣比較燥,當即重重地放下酒盞,冷言回復道:“大都督見在郃陽,為胡寇所圍,我等無不心急如焚,日夕忙於選練士卒,候大都督令下,郃陽燃烽,便要齊往救援。當此之時,不知郭帥為何還有心情飲酒啊?難道全不將大都督安危放在心上麽?末將卻無此等閑情逸志,美酒醇釀,入喉有若刀割!”

李義急忙解勸道:“王督言重了,郭帥豈能不念大都督被圍郃陽啊,今日召我等來,想是……”

他話沒說完,就被郭默擺擺手給攔住了。郭默面向王堂,笑問道:“聽王督之意,是不肯從我之命嘍?”

王堂哼了一聲,回答道:“郭帥歸附大都督比我等為晚,不知我等自徐州相從,與大都督早定君臣名分,恩義相結,則君親有難,為臣子者豈可無憂?郭帥若率我等往救大都督,自然凜遵鈞命,若只是召來飲酒,且恕末將不能奉陪!”說著話,猛然站起身來,扭頭就要走。

郭默見狀,當即雙眉倒豎,“砰”的一聲,猛擊幾案,眾將皆驚。李義趕緊拉扯王堂,就聽郭默喝道:“我早便知道,汝等自恃從大都督於微時,自徐方轉戰關中,我乃後來歸附,故此汝等皆不將我放在眼中!今大都督授某總統頻陽各營之責,然而胡寇勢大,再似汝等這般違令不遵,又豈有勝算啊?!”

王堂正要分辯,就聽郭默又道:“汝等小覷我,大都督須不小覷我。大司馬三軍,論名位我不如陶士行,論親厚不若裴文冀,而大都督不命汝等為帥,而偏使我督前軍,何也?難道汝等以大都督為瞽者乎?!”

謝風忙道:“大都督既然有命,郭帥名位在我等之上,自當凜遵將令,但不知今日喚來飲宴……”

郭默斜了謝風一眼,冷哼道:“今日不過邀來一宴,都不肯從我命勝飲,則異日戰陣之上,誰信汝等肯凜遵我命?!”眼神隨即移回來,緊盯著王堂,問他:“汝可知道,大都督何以命郭某為帥?”

王堂昂著脖子一拱手:“正要請教。”

郭默容色稍霽,環視眾將,緩緩地說道:“道理其實很簡單,汝等多不過鄉下孺子,若非大都督簡拔,將終身勞碌於畎畝之間,安能為將啊?即汝等未從大都督前,郭某便以壯勇事河內裴守,永嘉之亂,自據塢堡,逆胡抗戰……”伸手一指北宮純:“論及與胡寇交鋒次數,對胡寇底細之明了,在座唯北宮將軍才略可與某相拮抗!”

北宮純微微苦笑,拱手道:“我豈敢比肩郭帥……”

郭默還是緊盯著王堂,偶爾拿眼角余光去瞥謝風和一直不說話的陸和,一字一頓地說道:“甄隨在大荔,軍不如我等之盛,則將來救援郃陽,與大都督內外夾擊,共破胡寇,當以我等為主力。然而胡寇甚眾,數倍於我,若不能洞悉其情,安有勝算?我與胡寇在河內交鋒,前後五六年,大小仗不下百數,自能知其所長,及其所短,汝等又如何?”

一瞥北宮純:“胡有何長,亦有何短,北宮將軍可說於這莽夫聽。”

北宮純臨陣雖勇,但個性卻柔——主要是多年來受洛陽、長安的公卿壓制,乃至於後來被迫投降胡漢,遭受各多冷眼,早就把他的棱角給磨平啦——怎敢在這個時候去接郭默的話?趕緊拱手道:“末將愚魯,還請郭帥指教。”

郭默呵斥王堂道:“汝願聽,便即坐下;若敢違命,難道以我之刀為不利乎?!”

李義和謝風一左一右,拼命拉扯,才把王堂給按坐下來。郭默這才豎起手指來解說道:“在某看來,胡之長有三。其一,士卒悍勇,往往少年時即習弓馬,非我等麾下將吏可比。實言告汝等,今大司馬三軍,能以同等兵數,與胡寇相鬥而不落下風者,唯大都督部曲營,與甄隨麾下精銳,余皆不及……”

王堂一梗脖子,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卻還是咬牙給咽了。

就聽郭默繼續說道:“其二,胡寇多騎,唯‘涼州大馬’可與拮抗,然我部涼州騎兵數量,卻又遠不如胡。其三,為將者多屠各顯貴,及匈奴宿將,本是一家,戰法嫻熟、配合默契,非我等天南海北之人,臨時拼湊之軍可比……”

謝風插嘴道:“郭帥所言是也,但不知胡之短又如何?”